大雪纷纷扬扬地洒向人间,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望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为前程而担忧,也在感叹自己的命运。
在别人而言,十七岁的年龄青春正好,更是前途无量;而他,此生早已经注定了永无出头的命运。是怨?是恨?他早已麻木了,也已无能力去改变此生的命运,他只能服从!
他原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严母慈,是县上多令人羡慕的一家呀!可是,天降大祸,一夕之间全家皆被捕入狱,此时的他才知道,宫廷之争,在内宫为妃的表姑失宠,奸人要斩草除根才安上一个“叛逆”的罪名,他家因而受牵连入狱候审。双亲接受不了事实,在狱中双双自尽身亡,他得知双亲已逝时已事隔半年之久,官府的人直到他将被押解入京才告知了他,除了伤心又能怎样?
半月的拔涉,走到这里遇上了大雪纷飞,行程的担搁,他已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多活几天,他十分清楚自己此去必是凶多吉少!他一介文弱书生,有什么能力挣脱这一身桎梏呢?
幸好有这间破庙,才使这一行五人有躲避风雪的地方,但一困就是三天,如果风雪再不停止,他们就要挨饿了!
他紧了紧身上破旧的绵袄,尽量将身子藏在墙角,残缺的墙壁破洞挡不住风雪的入侵,单薄、破旧的绵袄怎能挡住袭来的冷风呢?看着另一边围坐在火堆旁的那四名官差,他无力地扬起一丝苦笑,只能将身子缩成一团取暖。
他们说父母是畏罪而自尽的,他并不相信!就算要死,他也要死得正大,他根本不会相信父母会去自尽,他永远记住父亲说过的话——(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可是,为什么他们说父亲会选择了“自尽”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
不行!他决不能选择自我了断!他不相信父母之死会是自尽!他陆家何罪之有呢?!
他陆家虽未在朝为官,但也是一介良民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天降横祸……
脸上很冷,举手一摸才知道自己流泪了,陆文轩在苦笑,这半年以来的牢狱生活,他几乎尝尽了一切艰苦,他从未流过泪,如今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流泪了,也许他在害怕死亡。
父母养肓之恩未曾报还,双亲已经离世而去,只剩他孤单地活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在生死未卜的这个时候,他想到的却是风雪何时才能停止,明知道自己此行是去赴死,除了心酸却无其它杂念。
哭泣,根本无法解决问题!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哭泣,只知道父亲在孩提时曾严厉地责怪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他又忘了父亲的教导,但有谁知道他内心的苦呢?十七岁的生日,他却是在大牢中度过,更是迎来了父母的死讯,他有些恨自己的无能。
陆文轩伸手揉揉发疼的双脚,鞋子已经破了好几个大洞,接近散开,双脚也因此而磨起血泡,再这样下去他怕是无法行走了。手脚上的刑具不但带给他行动的不便,连续的赶路也让他快无力量去支撑它们的重量,还有那方护铁的木枷,更别谈一路上官差们的百般为难。
也幸好有这场大风雪阻拦了他们的行程,他才会有机会休息一下,也幸好他们还有些良心,为他卸下那方觉重的木枷,双手才恢复了一点自由。
一片雪花轻轻地飘落下来,他轻轻地伸出手,接住那微小的雪花,看着它在手中融化,久久地~~
仰首看着外面的风雪,他默默地,出神地看着雪花漫天飞舞着……
一觉醒来,天已经开始亮了,他是被官差踢醒的。
外面的风雪小了许多,也该是上路的时候了。
仅有的干粮已经被官差吃完,他只能空着肚子上路,官差将那方木枷套上他的脖子上,抓起他的双手套在一起锁上,推着他出了破庙。
陆文轩不禁连打几个冷颤,深及脚裸的雪让他几乎寸步难行,行走之间不免跌跌撞撞的,可他又能说什么呢?!
走了近百步远,身后突然传来“轰——隆——”的巨响,五人回头一看,残缺的破庙支撑不住屋顶的大雪而倒塌了。
“还真命大,再迟一会儿怕是都命丧黄泉了!”一名官差庆幸地说道。
“快走吧,免得雪又下大了。”另一名官差嚷道。
被身后的官差一推,陆文轩差点跌倒,无奈身不由己没有资格说什么,只有默默无语地低头行路。
山路很崎岖,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走了许久才发现已经分不清方向,此时的天又开始暗了下来,似乎又要刮起大风雪了。
“这种鬼天气……”四名官差纷纷咒骂起天气来,将心中的不快全付之脱口而出的脏话,再用力推着他走。
陆文轩抬头看天,灰蒙蒙的样子,让原本郁闷的心又平空增添了几许的忧愁,脚下单调的“锒——铛——”声让他更心酸。有时他也怨老天,为什么让他受如此大的苦,想像到双亲的惨死,自己身陷囹圄,一桩桩往事又浮现在心头,心好痛!
雪越下越大,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不但分不清方向,怕连脚下的路也快看不清了,风雪迷住了双眼,如果再找不到地方遮风雪,他们五人怕会冻死在这里了!
来时的脚印很快被雪花所掩盖,前路又是白茫茫的一片,何去何从?在雪山中转了许久,随着天色的越来越暗,他们开始心慌了,又饥又冷让他们寸步难行,陆文轩更是连连跌倒,最后官差不得不为他卸去脚镣及木枷才能勉强行走。
“快走!”一名官差扯着他手上的铁链,催促着他走快点。
这一扯差点将他扯倒在地,无奈陆文轩只能加紧脚步,却不料脚下踩空陷入雪中的石隙里拔不起来,也令他跌倒在地。
“官爷,我的脚被夹往了。”他无力地说。
四名官差一听更火了,连连咒骂着,还是弯腰帮他拔出脚来,不知费了多久的时间,他快接近昏迷时才拔出了脚,可是他已经无能力行走,血迹斑斑的脚已经失去了知觉,又累又饿的他支撑不了几步,开始陷入昏迷之中……
死,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他昏迷前的想法,很想就此一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