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南宫炎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一直认定你犯了叛令大罪呢?”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很意外地低沉地回答了他的话:“我违反令规,害得十几个弟兄身首异地!”
“这是失职之罪!”
“调集这十几名弟兄的命令是我下的,是我害死了他们!”
“双司说过,你只是失职之罪!”
“我是水令出来的杀手,但不代表我无情!水令下的杀手对外是无情的,但对自己的弟兄如同自己……与我相处三、四年的弟兄因我之令而死于非命,我难逃罪责!”男子的声音很是沉痛,“但双司却不了解我……”
“听闻,如非发生那样的事,你已是亚洲洲主了。”南宫炎很平淡地说,带着异光的双眼直视在他脸上。
他闻言只是微停一下,继续包扎他的右脚:“因为当时我是亚洲火令下最出色的下属,深得洲主的赏识!”
“可是你为什么一直都要寻死?仅为了一道命令被泄露?”
男子抬起头看他,带着冰冷的笑意:“因为,泄露命令的人是我,明白吗?”
“而对象却是令夫人!”南宫炎平淡地为他接话。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不是我的妻子,我们并没结婚!”
“但她却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我亲手毁了我的骨肉!”男子冰冷地笑了笑,“她是奸细,不应该拥有我的骨肉,我亲手毁了孩子,也亲手结束了彼此的关系!”
南宫炎全身一颤,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冷血、无情,是杀手的本性!”男子瞥了他一眼,似乎很邪地笑了。
“她是你的敌人——”南宫炎低声说,低低地分不清他所说的是疑问还是肯定句。
“她却一度是我最信任的人!”男子很冷淡地说着,伸手将脚镣的铁环重新铐上自己的脚踝,“咔嚓”两声清脆的响声过后,脚镣已紧扣在他的脚上。
南宫炎盯着他,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没开口。
男子重新躺了下来,注视着他平静的面孔,缓缓地说道:“副洲主,你还年轻,不明白!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明白我的生死两难……”
南宫炎全身一颤,有些迟疑地开口了:“我叫南宫炎。”
男子露出了一丝笑意,很淡:“很巧,我也姓南宫。不过,这个姓是我进入火令后才有的,到现在已三十年了——”
南宫炎静静地看着他侧身伸出左手给自己的右手上铐,脸上微起抽颤。
“有劳副洲主了。”男子将左手放在手铐边,平静地看着他。
南宫炎微迟疑,还是俯身为他铐上手铐。
“你很特别,让我无法下决定杀了你——”男子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脸轻轻地叹息着。
“同为七曜令下,你下不了手的。”南宫炎站直身子,依然注视着他。
男子也没反对他的话,甚至点头:“身为七曜令下,我不会因想逃避责任而自杀,所以我才活到今天!我很想死,一次又一次地挑起守卫的怒火,甚至想杀了他们,可是——可是我下不了手!”
“那次失误,错不在于你——”
“他们跟了我三、四年,我们是联为一体的,无论是出外行动,还是因实验而关在实验室里几天几夜,我们可说是患难与共……可是最后一次,我却赶不上……”
南宫炎眼中复杂的神色更重了些:“对你来说,兄弟比妻儿更重要——”
“也许是吧——”男子苦涩地笑了,“可是,十几名弟兄死在她手中,我却无法犯下手杀她,而是选择毁了我即将出世的孩子——”
“后悔吗?”
“后悔当初真该选择同归于尽!后悔让所有的罪过都让无辜的孩子去承担……”
南宫炎全身轻微颤抖着:“如果……如果可以重来,你还会毁了你的孩子吗?你说他是无辜的……”
“总得面对现实!”男子的目光盯在屋顶,笑着摇头,“我现在唯一后悔的是认错了人!”
“其实——”南宫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还是脱口而出,“结局已经重写了——”
“什么意思?”男子猛然转过头看他。
南宫炎在一瞬间收拾起外泄的神情,又恢复了他原来的平淡:“如果,三天内你出得了这间房,我就告诉你!”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死!孩子,也没有亡!”南宫炎轻淡地抛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南宫炎没有理会身后男子的叫声,意示守卫关上铁门,独自离开~~
“副洲主!”来往的守卫齐行礼。
南宫炎只是微点头,直接返回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时,泪水已经脱眶而出,很冰冷,却抵不过内心的痛……
(南宫剑,原水令下亚洲总部直辖杀手青龙拾号,后转入火令下亚洲总部率领风字一队,七九年到八四年期间记功无数,被提名为火令亚洲总部洲主下任候选人,却因八四年十月失职,暂囚至今。)
(南宫炎,现任亚洲总部副洲主,一九八四年十月生,南宫剑之子,火令下七洲巡察江桀之徒,于零二年由水令调入,先后记功十次,于零六年十月正式任命为副洲主。)
南宫炎手握着这两份简单的档案,轻轻地叹息,任泪水直流~~
差一点夭折于母胎中的他,是母亲用命换来的!
两个不同组织的针锋相对,父母相爱却无缘相守……
母亲在临终前的录意让他内心无法掀起一丝怨恨双亲的想法,母亲错在于她的软弱,替父亲出卖了兄弟想让她的上司留下父亲一命……
母亲拼命请求乐姨帮忙才生下了他,又让乐姨将他送入水令,就是想为父亲赎罪。乐姨爱的是父亲,父亲却爱上了前来当间谍的母亲,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发生……
而他,以赎罪的身份活着,连近在咫尺的父亲也不能相认。
他了解乐姨的难处,对自己所爱的人囚禁了二十四年,她也够苦的了……
他私心地要为父亲逃脱罪责,就不知父亲能否理解。一心想求死的父亲,是否会如他所愿呢?双司答应过母亲,只要父亲不再一心寻死,他们可以对父亲从轻惩罚其失职之罪,让父亲能够带罪立功。乐姨也几次向上求情,无奈父亲并不了解她的心,甚至一心伤害她……
乐姨说,那是父亲明白她的心意,一次又一次地想办法让她绝望,她不会那样做的!
这,是孽是缘?
唉,也许是他想太多了!
双司摆明放过父亲,是父亲一心想求死……
他,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