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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10

一行人先进了夕菱屋子,后又进了容若屋子,郎中号完脉后老太太去外间坐下,问情况怎么样。郎中道:“托老太太的福,少爷与小姐并无大碍,都只是一时急火攻心,险些落下病根儿。不知哪位高人将二位的痰及时从体内逼了出来,不然下落至肺管此时怕早已性命不保。更难得的是,这位高人胆量竟比我们还大些,以极猛之法医治小姐,却以极柔之法医治少爷,看似阴阳相违,实则对症下药。少爷与小姐的命能救回来,竟有八成是仰仗这位恩公下手快准狠。如今老太太不用担心,我再开几副调理气血的方子,少爷与小姐必然大好了。”甄嫂便领他们出去开方子。玉儿在雪地里头跪着,衣裙尽湿自是不必说,膝头早已隐隐生痛,更兼折辱,她觉得除了红樱,纳兰府皆将她视作外人,心下难过不已。天寒地冻情况下,人一伤心寒气自然入侵体内,黛云正是此时落下了寒症的病根。这头秋姨将昨晚之事细细与老太太说,老太太方知是黛云救了二位性命,心下暗悔刚才不该如此批驳红樱黛云主仆二人,只是面子上又不好说。甄嫂服侍多年,老太太此时心事如何不知?便上前笑道:“既这么着,黛云姑娘竟还懂些医术道理,竟没人比她伺候公子表小姐更合适了,如今公子小姐身子不大好,须得使她好生伺候才是。”说罢福了一福退了出去,扶起面色苍白的黛云起身至西厢房,亲自给她擦了药酒,又换了套夹竹桃色的衣裳,待她暖和过来,一面讲与她经过,后领她去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道:“我老了,便只按自己所想处置,可怜见的你主仆两个,明是天大的功劳偏偏一声不响,秋姨也不提点着我些。红樱虽跟我说是你两个闲来无事翻了些医书,却也是与我纳兰家有恩。只是如今服侍的妥当的再无别人,只有你了,且过来这边服侍,红樱那边我再拨人就是了。”红樱道:“老祖宗不用操心,黛云与我皆粗通医术,万一有个紧急情况也好有个商量不是?我与黛云一道过来便是,我不近跟前就是。”老太太方道:“果然我看人不差,你们两个且去好生安顿。六儿媳妇传话与老爷,说少爷近来身子不好,去侍卫所告假直到年底罢。我们也该去了。”明珠听说后知是与大舅子有关,不便多说什么,皇上也打发了些人来给些赏赐,叮嘱容若好生养病等。

转眼已到年末,因夕菱阿玛离世,纳兰府虽不用报丧,可也是因纳兰与夕菱沉疴未愈不便过分张扬。夕菱大丫鬟碧晴返回大明府守灵,位置由黛云红樱暂代,对外只说一个要紧亲戚没了,因曾于容若有恩,故而在家服孝不便出门。黛云见夕菱平日那样活泼可爱,如今日渐憔悴;容若因自责茶饭不思,心下对二人疼惜,方渐渐明白红樱当日话中道理。红英温柔体贴,对夕菱则说她不可因故人伤着活人的心,对容若则说整个纳兰府上上下下五百多口人皆压在他一人身上,教他不可不顾全大局。夕菱起初深怪纳兰不早些报与她知晓阿玛病情,后在红樱几番劝说下理解容若苦意,故而深敬红樱,也不好再责怪容若;黛云敬佩红樱能将二人调和,又兼自心细如发,在中药饮食上皆亲力亲为,事事上心,故容若夕菱深深感谢这主仆二人悉心照料,终在初春时身子渐安。别的丫鬟皆不能近前,只见老太太、太太喜爱她二人,皇上赏赐容若多的自不必说,府里新得的缎子皆让她主仆先挑。她主仆对别人又好,不是那吝啬抠门不给旁人的,因此红樱黛云竟是在这段时间里在府里地位渐升,上下得爱了。春日又至,梨花盛开,容若看着黛云在梨花后的小屋弯腰熬药,不由微微一笑,同时想到夕菱丧父之痛渐平,红樱竟在关键时候帮了自己,黛云一年之后又在自己眼前,不由感叹造化弄人。

春日渐暖,容若终是惦记着带夕菱出去散心,终于在一天早上天未亮之时携了夕菱黛云,自角门溜出,践行去年未践行之诺言。红樱自是在家提心吊胆。容若与夕菱上街看热闹非凡,夕菱终因丧父之痛寡言少语,容若买东西征求她建议时,她也只是摇摇头,后来纳兰终于不再询问,未经她同意便买了一大段闷藕与她慢慢吃。纳兰表面欢笑,却也是心下痛苦,二人青梅竹马却因她阿玛疏远。看到些泥塑竹雕的小玩意儿,也只是让黛云付了银子回头赠予红樱把玩。

三人费好大劲挤进戏园子里,玉儿见好几个之前青楼里的打手,不由脸色吓的煞白,紧紧跟着纳兰不肯远离半步,纳兰也猜到她为何害怕,只因夕菱在侧不便开口,夕菱在家中虽也听戏,此时却因人多颇觉有趣。纳兰因趁机悄向黛云手中递一匕首,黛云会意笼在袖中,幸而纳兰思虑周全,三人外出前皆换男子装束,虽是神貌俊美惹人侧目,倒无人寻衅滋事。纳兰与鱼儿皆保护夕菱不被挤到,里面唱一出《霸王别姬》,因项羽落难不吉,故而堂会基本不唱此段。夕菱爱热闹,故而听得入神,直到纳兰催她,才恋恋不舍挤出人群,继续啃手里的闷藕。因夕菱祖籍大名府,中午三人特意找了家那一地带的菜馆,吃些她小时候吃的饭菜。夕菱面色渐渐红润,黛云陪容若喝了两杯酒,又拣出几个笑话来说,夕菱终于话和笑容比出来前都多了些。衣着虽是朴素,混在秀才堆里也是惹人垂青的。容若欲掏出一锭银子来付账,却教黛云一把摁住,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也已足够。黛云笑道:“难怪姑娘叫我跟着,爷果然不常理会市井之事。我们如今穿成这样,出手却又是那样,岂不惹人怀疑。”夕菱也悄道:“果然还是红樱姐姐心细,若不是你跟着,今日表哥不知怎么叫人算计了去。”黛云道:“吃完咱们就回去罢,看拖久了露陷不是顽的。”容若笑笑,三人便从后门溜进府内,一进院便发现老太太、明珠、太太皆是正统朝服,家里上上下下皆穿着隆重,主子奴才整整齐齐列在堂内,红樱也换上鲜艳衣裳,却是跪在门外,对这三人怒目而视,显然在等着他们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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