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一个深刻的人生哲理:班主任不经意的一次换座位,就能改变好多人的人生。”——题记
余瑜是在莫名被从睡眠中唤醒的时候得知要换座位的。
“你和安杭个性都太安静了,不利于带动彼此学习,沈知然就不一样了,说实话他太闹了,有时候也不听话,老师也觉得你和他同桌能带动他一点,不会影响你学习…”
童芳的话密密麻麻从余瑜的眼前排成排过去,竟营造出一种弹幕的效果。余瑜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重点了,就点了点头,“老师我知道了。”
安杭大约是之前已经被谈过话了,已经收拾好了他为数不多的书,拎着书包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看到余瑜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神有了一点聚焦。
“童姥和你说了?”童姥是安杭对童芳的爱称。
“嗯嗯,”余瑜点点头,向安杭伸出手。
安杭握了一下余瑜并拢的手指,拍了拍余瑜的肩,“加油,余瑜儿。”
沈知然接受的比余瑜预想的要平静,还主动过来要帮余瑜把桌子抬过去。
景宝辉提了余瑜的书包饭兜,看余瑜打了个哈欠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突然有些好笑。他这两年长了不少,十三岁的男孩子已经有突破一米八的个头,秒杀萧瑾安九洲等一干人。
此时小小的余瑜仰着头看他,他突然想腾出一只手把余瑜一并拎起来。
余瑜终于离开了她坐了两年的第一排,坐到了沈知然的旁边,和萧瑾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
开始还没觉得怎样,到了下午音乐课,童芳把想调的都调完之后,余瑜好像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自己前面是安九洲,后面是景宝辉,右边是沈知然?
果然当音乐老师自己沉浸在宏大的贝多芬交响乐中不能自拔时,余瑜就感觉好像有一个模糊的什么从自己头上“嗖”一下飞过去了。
exm?
当然那时候还没有exm,余瑜左右对贝多芬没兴趣,疑惑了一会又感觉一个模糊的什么从自己眼前“嗖”一下飞过去了。
余瑜无奈,伸出手肘碰了碰沈知然,“你们在干嘛?”
“额”,沈知然有些心虚地别开头,不看余瑜闪亮闪亮的眼睛,“没干嘛啊。”
“传条?”
沈知然有些挫败地低头,伸长手臂戳了戳安九洲后背,“我就说她会发现的。”
余瑜有点懵,“传条也不用防着我啊,”
安九洲已经回过头来,趁音乐老师不注意说了句,“不会吧?这么快啊?”
“额,是这样,”沈知然认真地和余瑜解释起这个问题,“我们三个原来都坐在第三排,但是老师觉得我们太闹了,所以把你调过来监视我们。”
“等等,”安九洲又回过头来,“余瑜,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余瑜笑得无奈,“童姥好像和我说什么来着,我没仔细听。”
安九洲一声声音迅速低下去的“我靠”完美诠释了他和沈知然内心的心理阴影面积。
余瑜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你们传吧,我不会打小报告的。”
“我们没有瞒你的意思…”沈知然瞄了一眼门外,又放心地继续说,“但是你一直…太老实了…”
余瑜脸上的黑线都快滑到脑后勺了。
下课铃响,余瑜霎时间觉得分外疲惫。她已经好久都有这样的感觉了。
两个上课传条传的不亦乐乎,下课铃一响就直奔操场的祖宗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取得和自己相当甚至超过自己的成绩,余瑜的心理阴影也是“不容小觑”。
头往后一仰,余瑜直接倒在景宝辉课桌上。
余瑜的头发有几年没有切实的剪短过,这一倒散漫了景宝辉一桌子,刚准备趴一会儿的景宝辉吓得赶紧把胳膊拿了起来,“我的姑奶奶,”
“去你的姑奶奶,我还没那么老呢。”余瑜仰面,翻了个白眼刚好看全景宝辉的脸,自己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景宝辉也笑,然后问她,“余瑜,你多大?”
“十二啊。”
她想起去年年末入团的时候,童姥把托着团徽的团章很是郑重的交到新入团的三个人手里,余瑜,安杭,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们这是第三批入团了,第一批是李玟、安九洲和刘元歌,班长和团支书理所应当也算不负众望——当然,那个时候没人问为什么先有团支书后入团,而刘元歌成为团支书的时候还不是团员——第二批人少,本来是沈知然和萧瑾,结果呢,萧瑾自己弄丢了入团申请书,把童芳气的险些犯了心脏病。
当然余瑜旁观者清,萧瑾怕不是真正就找不着入团申请书了。
第一批已经送走了公认的珠玉,第二批的时候,竞争就格外格外的激烈。许懋、李以园都是萧瑾强有力的竞争者。
虽说是民主竞选,可童芳心里是偏向萧瑾的,更何况李以园那样“妖妖调调”、华而不实,整天就知道对着镜子拿个卡子往自己头发上比的小姑娘本来就不得童芳的喜欢,在童芳眼里,萧瑾样样都好,这帮学生竞选却都不投萧瑾,简直就是瞎胡闹。
殊不知她越是喜欢萧瑾,她的学生们就越是不喜欢萧瑾。
所以本来是一个班一个人的名额,入选的是沈知然。
童芳对沈知然还算满意,但看着一手栽培的得意门生难掩失落的模样,大约是心有不认,又为萧瑾争取了一个入团名额。
童芳早十年就是特教,又是“看着这栋老楼建起来的”那一批老师,在英烈的名望自然重过一个入团的名额。只是这个名额给了萧瑾却不是票数仅在沈知然之下的李以园,一时在三班引起轩然大波。
这个时候,大家根本不是注意萧瑾和李以园谁更能力出众担得起“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而是童芳没有走民主程序的结果得益的是萧瑾。
就连已经入团的安九洲和十拿九稳的沈知然,当时也是不乐意的。
唯一没有表态的也只有余瑜,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只是说不尽的无奈。
余瑜还记得萧瑾拿着入团申请书当时问过自己,觉不觉得他是雀占鸠巢。
余瑜没有说觉得,却也没有说不觉得。
下午就传出来萧瑾弄丢了入团申请书的消息,童芳大怒了一场,气头上说了第三批也不许萧瑾入团。
成绩同等级的人都划拉开了,才算轮到余瑜,不是说她人缘不好,只是她似乎和谁关系也不是不好,却有没有人和她关系好罢了。
但余瑜没有许懋他们那么大追求,只要入团了,她还是很开心的。所以团章发到手里,她趁着政治课还认认真真的打算看一看。
然后…
团章第一条:“年满十四周岁以上二十八周岁一下的…”
时年十一周岁的余瑜同学毅然决然地合上了神圣的团章。
再然后,她和安杭说起这件事。
安杭不以为然,“怎么了,现在都年底了,我过了年就十四了。”
“我谢谢你,”余瑜的表情大约已是狰狞,她都能听到自己牙齿碰在一起的声音,“我过了年才十二!”
现在过了年了,又快到年底了。
余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好像脑袋里装的事情多了,有事没事就会冒出来一件。
“小妹妹~”左手边的萧瑾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伸手揉乱了余瑜的头发。
余瑜觉得萧瑾比自己的回忆更加突兀。
“老爷爷,”余瑜的脑袋不得不离开景宝辉的桌面,她整了整有些松散的头发,看着萧瑾等待他的下文。
萧瑾却并没有什么下文,他只是看余瑜和景宝辉一个仰面一个低头,像极了妹妹童话书里的王子和睡美人,忍不住出声打搅罢了。
余瑜等了一会儿也知道他是没什么下文了,白了萧瑾一眼,拿起桌上的瓶子起身去打水。
沈知然从后门进来,看着余瑜愣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跟过来,:“水桶没水了吧,我刚才偷懒儿没换,等我换了你再打。”
余瑜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捧着瓶子站在一边。
沈知然去拆水桶外面的塑料纸,时不时地抬头看余瑜一眼,引来余瑜略带诧异的目光。
“额,”沈知然自己笑了笑,“我还不太习惯同桌是这么安静的样子。”
余瑜无奈,“那我应该弄出点声响来?比如把你拆下来的塑料纸团成团砸你?”
沈知然脸上是莫名抑制不住的笑容,“九洲,余瑜说要把塑料纸团成团砸你!”
余瑜不明就里,偏沈知然迷之笑得都露出来两颗大门牙,她只能把目光投向安九洲。
“余瑜,手下留情!”安九洲双手抱拳。
余瑜一脸茫然地站在那,看向两个少年的目光警惕又掩不住好奇。
萧瑾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余瑜这个样子就像动物园里红眼睛的兔子,受了惊却又看着胡萝卜舍不得躲开。
萧瑾板住脸上的表情,转过头去。
余瑜以为萧瑾是笑话自己,一时没有多想,沈知然终于笑够,一边把塑料水桶抬上饮水机一边说,“九洲过敏。”
“过敏?”余瑜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塑料纸?”
额…余瑜一天之内已经学会了沈知然的口头禅来表示自己的无奈。
原谅她孤陋寡闻了。
过了几天之后,余瑜就发现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沈知然就像一轮昭昭明月,吸引她去探索别样的少年派。
与余瑜的认真听讲不同,沈知然的一天是铺满的自习,中间穿插着听几句课,有时和安九洲景宝辉打球扯皮。
用沈知然的话说,他只听他不会的部分,假期补课学过的就不再听一遍了,浪费时间。他写完作业还要回家打英雄联盟。
在几年后风靡的王者荣耀刷屏之前,英雄联盟可谓余瑜世界里唯一的电子游戏,虽然她自己从来不会玩。
不过余瑜渐渐明白童芳把自己调来的目的了,因为沈知然确实不像童芳观念里的好学生。可他成绩又确实不错,真的不错,比余瑜萧瑾稍差,和刘元歌许懋旗鼓相当。
而沈知然的活力与漫不经心就更显得许懋每次出成绩时必说的“老师这里给我少算了1分”更加苍白无力。
其实是个看起来有点怪的举动,余瑜的成绩明明比沈知然要高上一大截,但她会不自觉的向沈知然学习。
余瑜心里已经有一种隐隐的恐惧:她会的东西,仅仅局限于80×60的课桌,可沈知然会的东西,覆盖在课桌上的和余瑜所差无几的部分,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十几年来守着“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信条的余瑜,第一次为此感到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