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野重工是市里除了少数几个央企之外,最具影响力的重工业企业了。令旁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家庞然大物般的大企业,不过是近几年才刚刚兴办的,而它的缔造者,更是年轻的让人嫉妒,一个海归,还不到三十岁。”白手起家,了不起!“这是那个人命案子发生前,一次市委书记视察时,给杨野重工老总的评语。
而当那位兴致勃勃的市委书记得知这个年轻的过分的企业总裁竟然还单身的时候,也不晓得是怎么的,书记竟然破天荒的提出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在中国,这本是天大的殊荣,要是操作好了,就是同这个也算是政绩卓著的市委书记攀上亲家,也不是不可能。但那个年轻的企业老总拒绝了,虽然他的公关部部长,秘书都竭力给他使眼色,但他到底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抱歉,钱书记。我其实已经结婚了,在美国那会儿,同一个留学生。”他说的恳切,但位高权重的钱书记不那么想,后者觉得,这只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
真是扫兴!
那天每个人都看到了钱书记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
“哼,狂妄的小子,以为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成绩就有资格趾高气昂了吗?早晚要跌跟头。”
很久以后,当杨俊得知钱书记给他最后的’脚注‘是上面这句时,他也唯有摇头苦笑,是啊,又怨得了谁呢?他是真的结过婚啦,甚至连孩子都有过了!那孩子。。。不就是叫做‘杨野’吗?
可话又说回来,作为孩子的父亲,竟然连给孩子取名字的权利都没有吗?柳柳这未免也太无道理了吧?对一个年轻的父亲来说,嗯?难道不是吗?
躺在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杨俊苦恼的揉搓着眉角,心里头思绪纷繁。
不过,还能说什么呢?如果不是龚箭,兴许自己现如今已经破产了,只能流落街头,就连年事已高的父母双亲也赡养不了了吧。
正烦闷的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下一秒钟,秘书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老板,郭警官来了。”
“嗯,好,我这就去会客室!”
这都是前一天提前约好了的。
杨俊拍拍脸颊,继而将办公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这才强打起精神。等穿好了西装领带,他又煞费苦心地在镜子前凹了几个造型。说实在的,又有谁情愿让老同学看到目前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
反正,杨总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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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杨俊毕业以后再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不过是在市里头发行的报纸上偶尔看到他和某个领导或著名公众人物的合影,除此之外,两人鲜有来往。
我甚至没怎么客套,就直奔主题了。
“就像电话里讲的那样,我现在接管那件案子了。”
我说道。
“嗯。”
杨俊仅仅是给了个轻微的反应。这很让我意外。
“案子拖得越久,对你就越不利,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持无恐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喝问道。
闻言,他笑了笑,但很苦涩,“你是指公司的股市可能会大跌吧?一个星期以前也许会,但现在不会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哦,除了那位不幸的老人。”
思绪很清晰,看来好似真的已经渡过了全部难关一样。
“为什么?”
顿了顿,我明知故问道。
一整个对话环节,我都有一丝不苟的盯着杨俊面部的神情,可自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很冷淡,唯有在这个问题上,他的神色显得有些微妙。犹豫着,杨俊缓缓开口道:“想必以你同他的关系,应该有听到些风声的才对,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呢?被他出手相救,已经很令我感到难堪了。。。”
我抬眸望着他,惊讶的察觉到他眼角处的那丝泪花。这让我震惊,很难想象,一个缔造了市值超过十亿人民币的大企业的老总,会是如此软弱的男人。
哽咽着,也许是在心中压抑了太久的缘故,他用低沉的嗓音问道:“想。。。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什么?”
我诧异的站了起来。
“我是说。。。想听听你所了解的那个故事的另一部分吗?我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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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俊的坚持之下,我支开了旁听的黄筱筱和肥安,而他则勒令身边的秘书远远的走开,语气坚决!
“我有听别人提起过,你们结婚了,在那边儿,嗯,还在美国有了个宝宝,杨野,对,就是你公司的那个名字,是吧?”就剩下我们俩人了,我放松的将帽子摘下,放到一旁,开了个头,说道。
杨俊没有什么表示,他低垂着脑袋,沉吟良久才苦笑道:“我很感谢他。。。”
我冲着他点头,心里晓得那个他是谁。
“人命官司一度让我的公司名誉扫地,他们!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借题发挥!把什么污染整个村子,大半个县城的大帽子扣到我的头上,还煽动群众到我的工厂前聚众闹事。。。实在是焦头烂额,焦头烂额!”
“没有他回国特意为我的公司注入将近一个亿的资金,我想,我大概就要申请破产了。。。。”
杨俊抱头痛哭,哽咽到不能自已。
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悄悄地记下那所谓的“他们”,那群“别有用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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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休斯顿机场。
杨俊在担惊受怕了一整夜之后,有惊无险的飞回北京,逃离了美国这个是非之地。坐在波音飞机上往下眺望时,杨俊凝视着环绕在机翼四周的云气,长久的出神。
他想起来那个被柳柳视若珍宝的木箱子了,那个盛满信筏的木箱。
杨俊记得,其中有一封假借他的名字写给柳柳的书信,一份被柳柳从e-mail上抄录下来的信筏:
。。。。今天早上的巧克力蛋糕很甜,如果再加上点儿花生米,就无懈可击了。请原谅我,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了。天上的云朵非常柔软,真想摘下来一朵,连同这信一块儿寄给你,或许你能够异想天开的做一块儿‘云朵蛋糕’呐?谁又说得清楚呢?。。。。
我会写出这些肉麻的东西吗?
大概永远都不会吧。
以前不曾有过,那么以后,便一样的不会吧!
杨俊叹了口气,那一刻,他有些明白了,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有人会不计前嫌的照顾自己的大男孩了,从离开那个女孩的这一刻起,杨俊的青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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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我忍不住问道。
“什么?”
“回国以后?有消沉过?”
“也许吧,不过如你所见,我有如神助般的创办了这家公司,并且大获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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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成名就之后,杨俊再次回到了美国,是的,他在寻找,在煎熬了一千多个日夜以后,他又想找回那个女孩,然后,同她结婚,给她幸福,弥补这些年自己欠下的愧疚。
“哼~天底下自以为是的男人总有一厢情愿这个通病。”
这是杨俊后来对自己愚蠢的举动作出的评价。话很刺耳,却十分贴切。是的,哪儿有那么想当然?别以为你有钱了,女人就会屈服!你几曾见过破镜能重圆的?男人心里的坎儿过去了,可自私的男性有考虑过那个被伤害了的女人的感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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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杨俊找到了她,但并没有同她相见,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他曾经的妻子。。。还有自己亲生的儿子,看着他们频繁的登上一辆全球限购的宾利车!往来于郊外的别墅和迪士尼之间。
那是一辆,他杨俊兴许一辈子也买不起的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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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同居了。。。和龚箭。。。”
杨俊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擒住眼泪。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之前那种微妙的神情了,是的,被一个夺去自己妻儿的男人救助,还有比这儿更令人沮丧和深受侮辱的了吗?
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一言不发。。。
可有怪得了谁呐?他杨俊甚至在柳柳娘俩被追债的暴徒威胁时都没曾陪伴左右!
所有的错,都只是男人们咎由自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