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吧,我漫无目的的滚动着屁股下面的轮椅,不知不觉间,竟然又走入了那条四通八达的无名小路。一路上并没什么行人,当阵阵鸟语传入耳畔,我突然心血来潮般的拐进一条岔道,那是直奔涡河的一条捷径。很快,由于路上的颠簸,我大汗淋漓,但是索性,在我精疲力尽的最后一刹那,我来到了河畔的一侧。
抬眸眺望涡河的上游,那一群巨大的风车隐匿在茂密的杨树林中,但是凭借着往昔的记忆,我仍旧分得清楚它们中的任何一座。然后,我低垂下脑袋,推动着轮椅,划下了河谷。
我像清晰地记得那些风车一样的清楚地记得这个地点。记得那一年。。。记得那一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孩的离去。。。
如果没有记错,再有一周,就是栀子姐的忌日了。
而那天,却也是校庆的日子。
我在河边待了好久,接着,伸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一瓶从酒吧里头顺来的鸡尾酒,咬开瓶口,我将满满的一瓶酒水倾洒进身前的河水中。自始至终,我都一言不发。
忽然,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个女孩。
“你每年都来这儿好几次,像是在祭奠着什么。”
我回过头,果然,映入眼帘的是黄筱筱的那张面容姣好的脸孔。“哼~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一清二楚似的?包括知晓我会踢足球那件事,别搪塞我说什么只是靠运气猜的!”我勉强的笑了笑,蜡黄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病态的嫣红。
闻言,黄筱筱骄傲的昂起脑袋,调侃道:“如何,求我啊,求我便告诉你。”
我耸耸肩,“我不,那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切~大男子主义!“
黄筱筱嘟嘟唇角,洋装不悦。可是她生闷气的模样反而更好看。
我沉吟着舔了舔嘴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今天不出勤吗?“
”你病还没好呢,就和别人出门兜风,还这么长时间,我担心你嘛,所以就出来找你喽。哦,对了,给!还你的手机,给落病房了。“说着,黄筱筱将一部华为手机递了过来,可就在我伸手要把手机接过来的刹那,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般的缩回了手臂。我扑了个空,略微有些惊诧。”怎么?又想干吗?“
闻言,黄筱筱忽然暧昧的挑挑秀眉,坏笑道:”那个。。。你手机里的资源。。。还挺丰富的嘛~“
看着她大有深意的眼神,我不由得老脸一红,匆忙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那什么。。。天气不错,额。。。还有你记得要多喝热水啊,嘿,嘿嘿。。。“
我挤出一丝尴尬至极的笑意,比哭还难看。黄筱筱看到我窘迫的模样,扑哧便笑了出来,并冲我翻了翻白眼,抱怨了句,”好蠢,YOUAREADONKEY!“
”又是donkey?这个词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撇撇嘴,表示不满。听到我的抗议声,她显得更加得意了,又变本加厉的调笑道:”想知道?求我啊,你求我便告诉你。“
闻言,我无声的笑了笑,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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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过头,我一再的望向河面,神色落寞。她敏感的觉察到我低落的心情,不由自主的便缓和了语气,问道:“对了,每年都来这儿,是在祭奠谁,对吧?”
我没理由遮遮掩掩的,就坦诚的点头承认了。
“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犹豫着,筱筱紧张的抿着嘴唇问了一句,那口吻弱弱的,仿若生怕会被拒绝似的。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关于栀子姐的事,我实在难以启齿,也不知道该怎样说起,因此,我匆忙岔开话题,问道:“局里处理‘杨野重工’那个案子的同志是谁?还是孙头吗?”
杨野,是杨镇那家企业的名称,至于所谓的孙头,就是我以前的上司,老刑警孙晨旭,不过,现如今我已经提干了,我和他,平起平坐。
“嗯,是的。”
筱筱沉默了片刻,可还是乖巧的回答了我。这正是珂珂所不能够做到的,筱筱她平日里很任性,即像一个女汉子,又像一个女司机,污到没朋友的那种。可同时她又很敏感,善解人意,能够照顾到我最细微处的情绪改变,然后,像我所信奉的男子汉主义那样,关键时刻,女人应该老老实实的听男人的话!
她总能够在适当的时刻适当的顺从我的专横,而珂珂她不会,但那并没什么错,我也没有。
“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是水俣病,‘杨野重工’建在郊外的任堂集自然村,其中一个老人染上了水俣病暴毙,老人的家属抬着老人的冰棺到县政府门口抗议,县委的领导们很难堪,就上报了市委,再然后,不知怎么的,杨野重工就被公检机关起诉了,现在那家公司的董事长杨俊先生已经被限境调查了。”
黄筱筱抿着嘴唇,显得闷闷不乐的模样,她明显是在赌气,可仍然一丝不苟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闻言,我蹙眉道:“水俣病?那是什么?”
“哦,这个我有专门查过的,这种水俣病最早发生在1956年左右的日本熊本县水俣市。起因是工厂排放有机汞到河水里,人类吃了河里的鱼或者是饮用了受了污染的地下水之后,汞便在人体内累积,达到一定程度后便发病,症状为手足麻痹,运动,听力以及语言障碍,严重者会致死亡。”
“原来如此,不过,这不就是个简单的案子吗?怎么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惊动了咱们公安局。”
筱筱摇摇头,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道:“抱歉,这些我也不太清楚。”
“哦,那不怪你。”我有些好笑的点点头,顿了顿,我又问道:“那么黄姑娘,方便的话,能送我回去吗?”
兴许是听出了我话里的讨好的意味,筱筱莞尔一笑,下意识的,她又一次傲娇的昂起脑袋,嘟着嘴巴道:“可以是可你,不过,你求我啊,求我才推你回去。”
闻言,我抬眸去看她,她也同意时间心有灵犀的俯身凝视着我的眼睛,然后,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地笑了。
“别闹了,算我求你我啦,我们。。。回去吧!”
“呜啦啦,求饶了?嗯哦?叫声女王听听?”
“哼~去你大爷的。”
“唉,别走嘛,唱首《征服》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河畔外,男女的嬉笑打闹声渐行渐远,至于那河畔下沉睡着的亡灵。。。。呃~但愿她会选择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