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心血来潮,想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小店去看看。
可到了那儿又能怎样?
她已是别人的妻子。
拖着疲惫的身躯,男人默默地行走于冷冰冰的都市中,眉眼低垂。
他承受着白人的奚落,黑人的暴力,以及内心深处的自暴自弃,是啊,‘无颜见江东父老’多么浑然天成的,留下来的理由!
————————————————————————————————————————————
龚箭出狱了,那时他已一贫如洗,食不果腹。
但是,他出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那家小店去坐了坐,那天,他戴着一顶脏兮兮地棒球帽,这还是乔纳森临别时相赠的呢。“嘿,可喜可贺~”乔纳森举起了酒杯。
龚箭点点头,同他拥抱。
“出去后想干点什么?伙计?”
他昂着那枚红彤彤的酒糟鼻,笑问道。
“MMA!”
龚箭示威似的抖抖眉头,笑容灿烂。三年又七个月!一万多个思念的日日夜夜。。。都过去了,都熬过去了!
“哦?”乔纳森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反对道:“胡闹!简直是胡闹。”
龚箭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气急败坏,但可以肯定的一点——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真心的在意自己,还有比这个更加能够愉悦身心的了吗?至少,对于现在的龚箭而言,没什么比‘微不足道’的关心,更令他感动的了。
龚箭伸手抱住乔纳森的肩头,哽咽的道:“我到外面等你,老鬼子!”
“少来这一套。”
乔纳森哼哼唧唧的,挣脱了龚箭的怀抱,然后,他把自己头上那顶脏兮兮的棒球帽扣到了龚箭的脑袋上。然后,这个日裔美国人郑重的交代道:“小子,戴好它,我的护身符,很灵的。。。”
龚箭点点头,接受了乔纳森的好意,只是他还不知道就在那一刻起,自己的未来已经命中注定要被翻天覆地般的改变了!
——————————————————————————————————————————————
龚箭真的摇身一变投身到了MMA的凶残搏斗中去了,是的,这并非他最佳的选项,但此刻他别无选择。是的,他一厢情愿的觉得依仗着自己较之于亚洲人明显膀大腰圆的多的身材,应付一下自由搏击,应该不算勉强。可他失算了,因为这里是美利坚,‘巨无霸’横行的土地!
有个叫做金斯的南方人相中了龚箭,成为了龚箭人生中第一个经纪人。
不过,二人头一次的合作,并没有落得皆大欢喜的结果。
龚箭被横扫了!
在德克萨斯州的某个擂台上,被一个头戴夸张‘绿魔头’面具的家伙。他叫‘烫头’,一个外号,无足轻重。
“抱歉,BOSS。”
匆匆包扎好额角的裂痕,龚箭惊慌失措的跑到金斯的休息室,满脸沉重的道歉,卑躬屈膝。是的,他没有理由给自己一个理直气壮地由头,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儿职业。
他不能丢了这份儿苦差事,那意味着他要过上流浪的生活,他要离开美国,离开。。。那间蛋糕房。。。离开那个女孩。。。
金斯伸出手臂,他想要拍一拍自己刚刚收入麾下的这个‘瘦弱’的黄种人,可是,他没能那样做,因为。。。龚箭已经遍体鳞伤了,没有一整块没有瘀伤的巴掌的地儿了,他无从下手。
不过,他还是竭力鼓舞龚箭道:“哦,别那样伙计,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亚洲面孔出现了,知道吗?这些年,你们亚洲挺风光,这让国内的民粹主义者很不满。是的,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为什么不呢?伙计?恩,今晚你的表现好极了,你没看到,当你被打的想死狗那样跪地求饶时,那帮混球有多么亢奋!对,伺候好他们,你就有饭吃,而且可以吃的饱饱的。”
金斯咧咧嘴,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接着,他掏出一砸美钞,塞到龚箭怀里,继续鼓励道:“好了伙计,从今天起,你也算是老人了。起个匪号怎样?你看‘来自星星的猪’如何?”
龚箭竭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慨,他咬紧牙关,问道:“抱歉,BOSS,我不明白,这个名字很奇怪。”
“哦,真讨厌,难道你没听到吗?今天你的对手叫什么?‘烫头’!哈哈,还有比这儿更滑稽的了吗?听着,我手下还有个叫做什么‘聊你妹’的呢?这是MMA,这是美国文化的特色!“
”那么总要有个理由。“
”哦?是吗?原来你还那么幼稚,伙计?难道到今天为止,你还在为了理由而活着吗?“金斯笑了笑,不过,他一向都很有耐心,”那么好,‘烫头’是因为那家伙是个卷毛,大概有穆斯林血统,哦,他最讨厌别人提这个,毕竟,这儿是美国,真主安拉是个禁忌!“
”那我呢?‘来自星星的猪’?“
龚箭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便出言问道。
”支那人嘛,那帮民粹主义者也不知从哪儿找到的这个词汇,要明白,他们是顾客,是上帝,你得迁就他们。“金斯敲了敲胸前的办公桌,满脸严肃模样。
闻言,龚箭愕然,紧接着,便是勃然大怒。
他握紧了略显浮肿的拳头,咬牙切齿的喘着粗气,面红耳赤。”抱歉,这份儿薪酬我不能要。“龚箭叹了口气,又将怀中那堆美刀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见状,金斯眸中闪现过一抹惊诧之色,”怎么?对这个数目不太满意?对于初学者而言,已经很丰厚了!“他的口吻有些严厉,看得出,他很有些不满。
”不,我只是想说,那个词汇。。。“
”什么?“
”够了!美国佬!你永远都无法理解那个词汇对于我们这个民族它意味着多么深重的苦痛!别再提它!“
龚箭冷哼一声,夺门而出。
那晚,无家可归且遍体鳞伤的龚箭不得不面对露宿街头的命运。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踉跄着,行走在人影寂寥的都市街头,龚箭爬上了一辆清扫车,缓缓地,这辆收垃圾的卡车载着他来到了郊外的富人区,哪儿有一栋别墅,是属于杨俊家的。
坐在房前一颗大橡树下,龚箭默默地用紫药水擦拭着自己膝盖处的浮肿,至于那双不屈的眼眸,它始终注视着那群灯火阑珊的别墅。
很快,那副场景没让他等待的太久!
杨俊驱车载着柳柳以及他们的孩子,从远方归来。杨俊帮她打开车门,将小宝宝抱了下了。柳柳笑了,她亲吻了自己的丈夫,就像龚箭无数个梦中的那样。
大概。。。大概这家子刚从某个餐馆或是游乐场回来吧。。。
真好,多幸福~
龚箭也笑了,在远远地望见柳柳露出笑意的那一刹那。。。
————————————————————————————————————————————
良久,他离开了富人区——保安是不会允许一个流浪汉长久的徘徊在哪儿的。
那一夜,他大概是在某个稍微干净些的垃圾箱里昏昏睡去的吧,谁又在乎呢?一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