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短信通知的时间提前15分钟到达会议室。会议室大门紧锁，门口只有一位女生，女生卷发披肩，身材高挑，正靠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风景。她侧头看了我一眼，便继续把目光放到窗外。
或许是因为不认识，我们两人都默默地站在走廊上，气氛安静得异常。
“班长？”在走廊碰到同班的班长，心情竟然舒畅了许多。但是，只有那么一瞬间。
程晓最近有些异常，不怎么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整天都绷着一张严肃的脸。花痴的女生觉得，程晓这样是冷酷，依旧很帅。男生们则说，暖男突变，有事，绝对有事儿，还是别招惹程晓的好。同桌却用一副很有经验的表情告诉我，班长一定失恋了，而他呢，很喜欢那个女生，所以心情极度低落，导致性情大变。不管什么原因，似乎保持距离总没有坏处。
程晓微微向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个高冷的女生，然后自然地站到我的旁边。
良久，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的程晓，和当时给我填写社团申请表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他的语气意外的平和。
我慌张地收回视线，“没……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很奇怪？”
“没有。”
“是吗？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变了呢？”
“恩？”
“我哥死了。”
“你哥？”
“就是摄影社社长程晨，你应该见过。”
“程晓，程晨，”我努力在脑海里寻找程晨的身影，“确实有点像。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情绪低落。”
“我哥是自杀的，还是喝显影液自杀的。”
“显影液？”
“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而且当时家人就在客厅里，如果有人进入，是知道的。很明显的自杀行为，不是吗？”
“……”
“但是，我哥火化的那天，我收到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寄件人的任何信息，只有‘程晓（收）’三个字。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程晨不是自杀，要想知道原因就去参加选拔赛’。
“因为那封匿名信，所以你参加选拔赛了？”
“很庆幸，被选上了。”
“你怎么能确定那封信的真假？”
“我不能确定那封信的真假，但是我不相信我哥是自杀。自杀是需要理由的，我哥没有理由。一直到他自杀前，他都很正常。”
“可能是你们不知道的原因。”
“我想过，可能存在，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程晓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他拉住我的胳膊，“对了！那天我哥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就是听起来不像是正常人说的话？”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你哥，只是见过.。。”我看着程晓，“你哥不会是社团活动那天自杀的吧？”
“恩，所以我想知道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你仔细想想。”
我回忆了一下那天和程晨的所有对话，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是吗？”程晓很失望，渐渐松开手，重新靠在窗台上。
“你没有找找你哥的日记本或者博客之类的东西吗？”
“找过了，我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微博，我每天都有看，没什么异常。要有，早就发现了。”
“那照片之类的呢？”
“也没有。”
“一张都没有？相机里呢？”
“成品照片倒是有二十多张，不过没什么异常。至于相机，里面什么都没有。”
程晓讶异地看着我。
“是吗？没理由啊？”
“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你哥是摄影爱好者，又是摄影社的社长，这样的人，没理由只有那么一点存货的。而且，我看过你哥的相机，虽然只是一眼，但是不难发现，相机的外壳有些许磨损，但是手持的部位却意外光亮，说明相机经常使用。既然经常使用，相机里肯定不会那么干净。还有，我看过社团收录的2058年的影集，里面出自于你哥之手的，几乎占到了三分之一。”
“这有什么联系吗？”
“说明你哥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照片。”
“是吗？”程晓拖长了语调，像是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总觉得意味深长。
说话间，参加选拔赛的所有人陆续到齐。
在程晓之后到的是一位男生，带着耀眼的紫色头戴式耳机。在确定会议室门没开之后，他在窗边找了舒服的位置，悠哉地享受那副耳机给他带来的愉悦心情。
几乎同一时间，最后一位也出现在了走廊。是一个女生，她气喘吁吁地抵达会议室，披肩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她对着会议室的玻璃稍稍整理了一下，然后向我们打招呼。从我和程晓开始，接着是听音乐的男生，最后是高冷的女生，由近到远，一一问候。那两个人在打过招呼之后，继续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里。而女生则悄悄地走到角落里，默默地等候着。
之后，走廊里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除了我和程晓偶尔会说上几句话，其他人是不约而同的沉默。
又过了半个小时，组织者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都几点了！有没有点时间观念！”男生等得不耐烦了，取下耳机挂在脖子上，对着紧闭得会议室大门狠狠地踹了一脚。
“省点力气吧，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高冷的女生说道。
“你谁啊？我抱怨我的，管你什么事？”
“脾气不小啊？”
“你管得着吗？我不打女生的，否则，我们走着瞧！”
“抱歉抱歉，”中年男人的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不好意思，同学们。有些紧急状况，事发突然，所以耽搁了。”有些发福的副校长一边开门，一边做着解释。
“大家一定等急了吧！来来来，进来吧！坐，随便坐。”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之前大发不满情绪的人现在比谁都要安静。我们很自然的在会议桌的两边坐下，也很自然的划分成四块地方。
我和程晓相邻而坐，其他人则各自为营。
“这就不对了，不对了，”副校长看见我们坐得这么分散，似乎很不满意，“你们已经是一个团队了，怎么还这么生分呢？”
听了副校长的话，大家脸上挂满了尴尬。
我和那个高冷的女生相对而坐，距离我们比较远的两个人只能向我们这里移动。女生选择了我对面空座，而男生则在程晓的旁边坐下。
“这就对了嘛！下面我们开始正题吧！首先，恭喜各位成为代表我校的精英队伍参加选拔赛。我是你们的责任老师，肖禾。”肖校长见我们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说了下去，“各位还是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从鹿羽开始吧。”
我看着抛出任务的肖校长，迟疑了几秒，“大家好，我是鹿羽，来自高一A班。”
肖校长满面笑容地看着程晓，“接着，下一位。”
“我是高一A班的程晓，请多关照！”
“我也是高一的，C班的，顾子默。”
“高二B班，覃湘。能力有限，希望学弟学妹们多担待着些。”说完，覃湘很淑女地微微鞠躬。
“我是高一B的，我叫……”女生紧紧地盯着会议桌，几乎要将它看穿，“我叫林佳瑶。”
“恩，大家介绍的都很简洁啊，我再补充一些。鹿羽同学呢，是我们这次的推荐生，所擅长的学科呢，是化学。程晓同学呢，是这次报名者中成绩最优秀的一位，擅长的学科呢，是生物。同样擅长生物的呢，还有我们的覃湘。然后，子默同学，子默同学呢，和覃湘学姐在这次的报名者中并列第二，擅长的学科是呢，是物理。还有，我们的佳瑶同学，佳瑶同学在计算机方面出色的能力是我们看中的。这次，很高兴把大家聚集到一起。熟悉完彼此之后，我来说一说选拔赛的具体事宜。”
肖校长手忙脚乱地在一沓文件里翻找着什么，时不时地抬头，冲我们尴尬地笑笑。
“哎，哥们，”顾子默推了推程晓，小声地说道：”你听见没，我们的责任老师，一段话，7个‘呢’！”
说完，他自己捧腹大笑。肖校长虽然不知道顾子默大小的原因，但他的脸已经气得红一阵，绿一阵的了。估计知道了原因，差不多该喷火了。
程晓无语地看着顾子默，嘴角抽搐着。
突然，脑袋一阵嗡鸣，视线变得模糊，支撑着身体的胳膊一软，整个人毫无防备得向前倾斜，幸好程晓反应够快，不然我肯定要和坚硬的会议桌来个亲密的接触。
“怎么了？”
“没事，没事，是我刚刚发呆，不小心的。”
“你确定，你脸色有点……难看。”
“她怎么了？”顾子默凑了过来。
“没事，是我不小心的。”
脑袋里，实验室里看见的影像再次出现。同时，我感觉到了黑雪的气息，在短暂的一瞬间。
“找到了！鹿羽，你还好吗？”
“我没事，肖校长。”
“那我继续了？”
“恩。”
抬头，我迎上了两束目光，覃湘的饶有兴趣，佳瑶的好奇迷茫，两束带着完全不同的情感目光。
肖校长声情并茂地解说比赛事宜，可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的脑袋里，塞满了不属于我的记忆。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傍晚。
我们彼此生疏的现状，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我们依然各自为营。
“你没事吗？”
“都说了没事了，倒是你自己，状态不调整好，怎么参加选拔赛？”
程晓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那我先走了，我哥在等我呢！拜拜！”
“拜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