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俞功,本可以选择离开。
他明白,小鱼儿处于地狱魔鬼的重重包围之中,一旦自己展开救援行动——以自己目前的体力精神状态,他不知道自己能够撑多久,还有没有机会带着女儿离开这儿?
可他更明白,作为一个父亲,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面临险境而不顾?
“小鱼儿,爸爸一定会救你出去。”俞功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
小鱼儿还是安静地躺在石床上。不过,后来,她睁开了懵懂的双眼。她的眼中应该看清了地狱魔鬼的可怕模样——可令人不解的是,小鱼儿并没有显示出丝毫的害怕。她的眼神还是很清澈,在空气中四处转动。
此时,整个洞中,除了一只地狱魔鬼站立着,像是在做告别仪式。其他的地狱魔鬼都将头埋在地上,纹丝不动,大概以示尊敬。俞功的位置,正处于站立着的地狱魔鬼的背后。
俞功看着自己的女儿,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体,奇迹般的顺着地狱魔鬼间仅留的空隙走到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岩石处于石床的正上方,俞功一眼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女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俞功的耳畔突来传来了一个稚嫩清晰的声音:爸……爸,爸爸,爸……爸……
或许是止不住的眼泪冲刷了俞功脸上的血污和血腥气,亦或是父女之间存在的灵犀相通,小鱼儿竟然认出了俞功。她手舞足蹈地动起来,嘴里不住地叫着那个她心中挚爱的声音。
可是这声音,却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一刀一刀清晰且沉重地剜着俞功的心肝肺……俞功从腰背后摸出了那把瑞士军刀,他想……
小鱼儿的声音很快惊动了地狱魔鬼。站立着的地狱魔鬼回过头来,它朝着小鱼儿看了一眼,突然间,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和不安。它抬起头,整张脸准确地对准了俞功。它露出了狰狞恐怖的情绪,对着俞功发出了低沉的呵斥与恐吓。
俞功猛然惊醒过来。俞功知道,自己的不敬行为已经引起了站立着的地狱魔鬼的怀疑,于是,俞功轻轻地蹲下身体,将整个人趴在了岩石上——顺便的,俞功用手抹去了满脸的泪水,脸上又充满了地狱魔鬼的血腥味。
俞功判断的没错——他一匍匐到岩石上,站立着的地狱魔鬼就解除了警报,没有对俞功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而是转过身,继续自己的工作。俞功还想伸出头去看小鱼儿,可是他忍住了:“小鱼儿,和爸爸一样,坚持下,爸爸一定会救你出去。”
仪式还在进行。俞功趴在岩石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寒冷像无数把冰锥,开始一点一点刺进自己的躯体,自己的脚,手指尖,耳朵……开始慢慢冷却。
俞功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一旦自己被寒冷所控制,那么,别说救小鱼儿,就连自己要动一下身体都会变得艰难。
他突然之间想到了王中军,陆燕燕和上官大嫂,内心升腾起一股热流——他们一定会获救,那应该是自己人生最大的一笔财富。而自己,选择留下,是自己人生最大的意义——和所爱的人生死在一起。
“该行动了。不论成败——俞功,相信自己。”俞功振作精神,悄悄地艰难地从岩石上站起身来。俞功半蹲着,还得用手揉揉麻木的手脚。他目测了一下,从自己待着的岩石上跳到石床那儿,不过2米左右的距离。只要机会把握准确,他完全可以一击即中,抢到自己的小鱼儿。
主持仪式的地狱魔鬼竟然朝着石床走来。一边走一遍嘴里念念有词。它到了石床旁,跪下,朝着大只地狱魔鬼的尸体三拜九叩似的折腾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绕着石床走了一圈。俞功注意的看着,他发现这只地狱魔鬼的眼神从没离开过自己的女儿。
“莫非……”俞功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难道这群地狱魔鬼要用自己的孩子来做祭祀——俞功恨得目龇俱裂。俞功手里攥紧了瑞士军刀,站直了身体。他不能再等了。
主持仪式的地狱魔鬼察觉到了什么,恐怖狰狞的脸转向俞功——它还想呵斥什么,可是,俞功调整了下姿态,已经从岩石上纵身跳了下去。
俞功正好跳在石床上。
巨大的响声震惊了跪了一地的地狱魔鬼。可是它们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主持仪式的地狱魔鬼,应该明白些什么——只是,它的反应显然也没有那么快。
在嘈杂的刺耳的地狱魔鬼的叫声中,小鱼儿又叫了一声爸……爸……。
“爸爸来救你……”俞功嘴里的“了”字还没出口,石床猛然摇晃起来。原来,体力不支、手脚麻木的俞功落到石床上的位置还是偏了,导致石床不再平稳。
俞功眼见小鱼儿有摔下石床的危险,本能地舍了手中的瑞士军刀,去拥抱自己的小鱼儿——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疲乏的身躯、僵硬的肢体让他的力量和速度大打折扣。
俞功眼见着自己的小鱼儿翻了一个身,从石床的边缘滚了下去。一瞬间,俞功感觉自己的心肺都炸裂了。俞功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这一声怒吼,倒是给了其余的地狱魔鬼提醒。它们准确地捕捉到了俞功所在的方位,一层层围了上去。
小鱼儿从石床上翻身而下,眼见的血洒当场。谁知道,主持仪式的地狱魔鬼的关注焦点一直在小鱼儿身上——它纵身一跃,将小鱼儿稳稳地抱在了手中。小鱼儿倒是一声不出。主持仪式的地狱魔鬼兮兮地叫着,好似立下了大功一件。俞功知道,救回女儿的希望已经为零了。
主持仪式的地狱魔鬼突然发出了一声口令。口令声中,所有的地狱魔鬼朝俞功冲了过来,大有将俞功撕成碎片的架势。
“小鱼儿,小鱼儿……爸爸对不起你……”俞功泣道。他低头去找寻失去的瑞士军刀,却见瑞士军刀蹦到了巨石底下。
他来不及捡瑞士军刀。情急之下,俞功双手一抓,就把大只地狱魔鬼的尸体举在了手中。
此时的俞功内心仅存的或许只有了一份生的意念,这是他作为一个战士所独有的坚守。之前,无论是在训练中还是在实战中,他历经九死一生也从不言放弃。可是今天,他已经失去了作为父亲的最后一点荣耀,如果没有一个战士的信念坚守,俞功早就变成了一具任地狱魔鬼宰割的空的躯壳。
就近的几只地狱魔鬼立功心切,忽的一下就窜上了石床,锐利的爪尖就举到了俞功的眼前。俞功用双手抓紧了大只地狱魔鬼的脚,站在石床上抡了一圈。这一圈,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响声,冲上石床的地狱魔鬼都摔下了石床。
倒地的地狱魔鬼发出阵阵哀嚎。
俞功就这样拎着大只地狱魔鬼的脚抡着慢慢地往前走,漫无目的。其他的地狱魔鬼也许是忌惮俞功手中的大只地狱魔鬼的尸体,只围而不攻。俞功双手用力,将大只地狱魔鬼的尸体砸向最近的一只地狱魔鬼。那只地狱魔鬼竟然不闪不避。大只地狱魔鬼的尸体重重地砸在它的身上,把它砸成了一团泥。
尽管地狱魔鬼围而不攻,可是地狱魔鬼的包围圈越缩越紧。
这正是俞功想要的。
俞功索性抓着大只地狱魔鬼的尸体如风车般甩起来,所到之处,其他的地狱魔鬼纷纷躲避。
俞功竟然将大只地狱魔鬼的尸体砸在了岩石上。顿时,肉体、鲜血、汁液飞溅,大只地狱魔鬼的尸体残肢碎片四处飞散,在俞功手里只剩下一条腿。
俞功哈哈大笑,一边叫着,来呀来呀,一边继续用大只地狱魔鬼的一条腿砸向挡在他往前走的路上的地狱魔鬼……终于,俞功心力衰竭,双眼一黑,倒在了地上……那一刻,他的耳边还是听到了小鱼儿在那儿叫的声音: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