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个人休息的石壁往前走了约200步,宋学文看到了两个瑟缩在一起的人影。原来是陆燕燕、伊人。在手电的照射下,两人紧缩了自己的身体,而没有其他的半点反应。
“伊人、陆燕燕,我是宋学文。”宋学文道,“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魔鬼,魔鬼……”伊人道,语音中带着歇斯底里的害怕,“你别靠近我。走开!”
“伊人。”宋学文轻轻地道。
伊人终于抬起头来,这是怎样一张苍白无助的脸——面无血色、双眼呆滞、瞳孔无光,嘴里不住的念念有词,这让人爱怜痛惜。
宋学文想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可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他怕自己的话勾起她们痛苦的回忆。宋学文就这样站着陪着她们。
8月23日下午2点30分。
俞功的妻子终于可以回忆那恐怖的两分钟。说是回忆,实际上不过是一种猜测——黑暗中,他们谁都看不见。
地狱来的魔鬼最先攻击的是张哥。张哥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在搏斗中,张哥的痛苦的叫声不断地刺激着其他人脆弱的神经。之外,就是上官嫂子奋不顾身的扑救。随后,地狱来的魔鬼显然是拖走了张哥。上官嫂子也许是不甘心,就追了去;也许她也被地狱来的魔鬼拖走了。总之,上官嫂子和张哥都不见了。
在张哥、上官和地狱来的魔鬼搏斗的时候,俞功的妻子紧紧抱着孩子,大气不敢出一口。她就坐着,期望躲过一劫。忽然,她只觉额角上受了重重一击,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什么人都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她顺着石壁往前找,刚走到孔隙这里,因失血过多昏迷了。
伊人、陆燕燕从地狱来的魔鬼一开始攻击,听到张哥痛苦的叫喊,就已经灵魂出窍,成为了待宰的羔羊。她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了前面200步的地方。
整个事件,让俞功、宋学文、云中军见识到了地下溶洞内魔鬼的存在与可怕。这些魔鬼在暗处,自己在明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它们的侵袭。另外,让他们三人最想不通的是,为何溶洞魔鬼不攻击伊人、陆燕燕;攻击了俞功的妻子,为何又没有拖走——溶洞魔鬼拖走猎物,无非是当作食物——难道它们所猎有度?
还是这中间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必须救回自己的孩子!”俞功道,“你们还年轻,去找出路吧。你们会走出去的。”
俞功的妻子还在昏睡。
“把我的妻子带走。”俞功道。
“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溶洞魔鬼,在这里,我们只有同舟共济,才能走得出去。”宋学文道,“况且,在这里,我想我们不管到哪里,都会遇上它们。”
“对!我们会陪你去,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云中军道。
“可是……”俞功犹豫道,“我一去十死一生!”
“我们愿意。”伊人、陆燕燕也道。毕竟是年轻人,情绪调整比较快。特别是见到了宋学文、云中军,她们心内有了底气。尽管溶洞魔鬼恐怖厉害,一行人前途未卜,但只要有依靠,任何结果他们都能接受——而最关键的是,他们别无选择,人多总比分散要好。
大家都明白前去救俞功的孩子,是一条极其艰难的道路。现在,大家必须尽一切所能做好准备。大家对手中可用的资源进行了整理:手电尚有三个可用,但是其中一个电量微弱;很难对溶洞魔鬼产生真正的持久的威慑作用;余下的蜡烛、干粮、煤油若干,不过量也不多,特别是蜡烛、干粮最多只能维持两到三天。
“我们可以做出火把来。”陆燕燕道。
她把煤油、铝棒摆到了帐篷上。
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于是,大家很快忙碌起来。他们把帐篷一条条撕烂,一层层紧密地扎到铝棒上。为了让火把尽量燃烧的久一些,伊人还把一部分纱布绞在帐篷条中。考虑到铝棒传热性能优良,云中军还在铝棒的握手处扎上了几圈布条。
在浸泡了两个火把后,宋学文将剩下的煤油装进了背囊。
现在一切准备停当。
从孔隙进去,一路看到最多的就是血。一个地方还看见了一截断肢,是一只手。大家强忍着胃那强烈的痉挛感,似乎倒忘记了害怕——这显然是张哥的。大家顺着血迹前行。
前方竟然出现了微光。朦朦胧胧,若有若无。和俞功、宋学文、云中军之前见到的一样,他们又来到了一个有着微弱可见光的大溶洞之中,只是所处的位置不一样。
在一个地方,血迹便淡了,然后出现了血迹向四周围分散而去的迹象。这说明,溶洞魔鬼将张哥拖到了这里分食。
那么,或许上官也在这里,俞功的孩子也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她们的命运如何?一样的,如果大家猜的没错的话,溶洞魔鬼的巢穴或许也会在附近。
陆燕燕直觉脊背发凉,寒毛直竖。
“它们真的会在这里吗?”陆燕燕道。
“不管它们多么可怕,我们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俞功道,“我们要小心,每一个人都不能单独行动。”
六个人组成一个品字形——外围俞功、云中军、宋学文将三个女人围在其中,慢慢地轻悄悄地沿着一道道血迹移动着。
借着溶洞内的微光,随处可见的石钟乳、石笋散发着迷人的奇异的风采,可是,大家哪有心思去留意这些。向着溶洞顶望去,有一大半的洞顶淹没在黑暗中,你根本就找不到光线从哪里来。
溶洞魔鬼确实残忍,在血迹的尽头,它们将吃剩的肢体胡乱丢弃,那是怎样的一种血淋淋的场面,看一眼就会毛骨悚然。
大家在溶洞内转了五六处地方,可是除了血迹,其他一无发现。
可是他们不能放弃。
“看,前面有东西。”宋学文轻声道。
朦胧中看得不是很清楚。大家越走越近,那是一个人!
“是上官嫂子,”伊人道,“我认得她穿的衣服,就是这件。”
确实是上官。不过,她处于昏睡状态。
溶洞魔鬼看来已经远离了这里,周围很静,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大家等着。有的时候,等待是一种幸福;有的时候,等着却是一种煎熬。煎熬会慢慢地随着时间深入到骨髓,让人失去意志和力量。幸好,每一个人心中还有对溶洞魔鬼的仇恨,还有救回俞功女儿的豪气,这样的等待也算值得。
云中军看了一下表,8月23日下午5点。
溶洞内正逐渐变得更加昏暗。
根据现在太阳的位置,以及太阳光的照射强度,云中军判断太阳光应该是从溶洞西侧的顶部的若干出**入,也就是大家现在所处的方位应该就在靠近溶洞西侧的位置。如果真是这样,沿着西侧一直往高处查找,或许真的能找到一个出口。
听了云中军的分析,大家对走出溶洞增添了更多的信心。现在的当务之急,在太阳落山、溶洞重新陷入黑暗之前,大家能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憩。
只剩下了一瓶啤酒。
宋学文将它打开了。伊人给上官喂了一小口。也许是啤酒滋润的作用,上官醒来了。她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生与死的跋涉,精神与精力都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的心中的泪已经流干,血已经凝聚,很难再化开。
她得嘴里一直喃喃地说着:“十年前你说话不算数……十年后,你还是说话不算数……”没有人听明白完整的句子,但是都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走。”俞功道,“天就要黑了。”
七个人相互搀扶着前行。大家尽量往高处走,两旁的五彩的各种大自然的杰作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显得光怪陆离。周围除了七个人走路的擦擦声,偶尔的一两声咳嗽,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仿佛这个地方从来就是这么宁静美丽。
但在这宁静美丽的背后,却隐藏着潜在的危险——或许在溶洞魔鬼的眼里,这七个人不过是猎物,它们想什么时候猎杀就什么时候猎杀。一切都是时机的选择而已。
在溶洞内最后一丝光亮消逝前,七个人终于找到了一处足以容纳10个人的小型洞穴——它有两个出口,不过其中一个出口只容稍大点的猫通过。相对而言,这算是一个较好的夜晚庇护所了。
云中军卸下背囊后,将里面的部分帐篷残片死死地嵌入那个小孔隙,算是堵塞了一个威胁。宋学文点燃了蜡烛。蜡烛的光挺温暖,照亮了整个洞穴。但是,人心中滞留的阴影,岂能是一根蜡烛能温暖得了的。
陆燕燕、伊人将少的可怜的食物和啤酒分配到大家的手里。上官拒绝了食物,俞功妻子也拒绝了食物——她们的心还在流血,食物根本治疗不了她们心灵的伤痛。
云中军、宋学文各拿一个手电及火把守在洞穴入口,如遇到溶洞魔鬼侵入,他们可以点燃火把吓阻它们。
俞功坐在妻子的身旁,他明白妻子经历了什么,正在经受着什么。他爱怜地握紧了妻子的手——这手冰凉,僵硬。
“我会把我们的孩子救回。”俞功流泪了。有人说,男人情爱的最高境界是,一个只知流泪的男人,却为你流血了;一个只知流血的男人,却为你流泪了。
上官还在呢喃着那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她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这样一个危险的黑暗的环境里,或许一直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件幸事,它可以让一切烦恼、忧愁、寂寞、恐惧离得远远地。
陆燕燕、伊人一直在煎熬,并在煎熬中睡着了。
云中军、宋学文睡不着,也不敢睡。除了俞功,他们是这七个人中最坚实有力的支撑,要想从溶洞中走出去,他们必须得坚持到最后,哪怕最后……
这一夜过得漫长而短暂。当第一缕微光穿透岩壁进入溶洞的时候,云中军看了一下夜光表,是8月24日9点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