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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瞎子谢七

谢七的年龄并不大,按照村里老一辈的说法,他也就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可你要是看到他本人,估计是不会相信的,因为他的样貌看上去就跟六七十的老头子差不多。头发霜白看不到一丝杂色,脸上满是褶皱,一条条的沟壕深得都能夹住苍蝇。

二十年前的谢七,在附近这片地方那可是名人,提起谢家老七谁不是恭恭敬敬喊一声先生。临近几个镇子上的红白喜丧,几乎都是谢七一手包办的。要是哪家大人小孩被脏东西缠上了,不论是大人被迷孩丢魂,谢七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

只是命运多舛,就在二十年前的一天,谢七出门办事回来之后,就变成了半隐退状态。虽然谢七还是那个谢七,但是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瞎子。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瞎了,哪怕是村长问他,也只是一脸苦笑。在这之后,谢七也不再出门帮人办事了,谁家要是真的有事求到他了,也只能亲自上门。而谢七的主业也变了,原本还是做先生的,这下倒好,就靠着编织一下工艺品为生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谢七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不怎么样,毕竟一个瞎子嘛,还能做出啥好东西。甚至有人根本就不信谢七能编织啥好东西,眼睛好的人都没那巧手,你一个瞎子能办得到?要知道,这活儿要靠巧手,可是女人的专利。只是你还别说,谢七还真的就不比正常人差,甚至做得还要好。开始大家以为谢七没瞎,只是看到他双眼全部翻白几乎看不到杂色了,也就只能啧啧称奇。

而且谢七从那时候开始,都没有离开过村子,哪怕是自己编织好的竹制品也是让人帮着拿去镇上卖。

……

今天天气不错,谢七在房门前放好了张凳子,拿出已经破开好的竹条,就开始了今天的活计。乡下这地方,农家一般都会养一些鸡鸭之类的家禽,所以竹编的笼子挺畅销。过两天就是镇上的墟日,谢七合计着赶紧编几个,到时候让人帮着拿到镇上去卖了,也好换点钱。

原本还在埋头做事儿的谢七,忽然手里的动作一顿,紧接着抬头向着村边公路的方向看去。一双全是眼白的眼睛,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好像在看什么东西一样。估摸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这才埋头继续做着手中的事儿。

而谢七所看的方向,正是村子边的公路。这时候,一辆公交车正好停在了那里,两个半大的小子背着背包正从车上下来。

田家屯的人家并不多,算上嫁进来的,也就是几百口人的样子,所以村子也没有多大。桂省多山丘,村庄多是紧挨在山脚,而田家屯也是如此。随着经济发展,大家的收入也变得多了起来。国人对于房子有这特殊的情感,所以手里有点钱了,自然也就想着能住的好点。特别是像田家屯这样的乡下地方,对于房子更是看重,所以原本的泥瓦房也渐渐被水泥房子代替,泥瓦房也就是只有那么几栋了,零星散落在村子外围。而谢安所要找的谢七家,正是坐落在村子东边的一栋泥瓦房。

没多大工夫,谢安跟李东峰就来到了谢七家。

谢七家的房子还是泥瓦房,褐色的瓦片盖在上头,墙壁是用粘土夯实风干的。经过日晒雨淋,好多地方也开裂了,一面墙体上拇指大的裂缝就有好几条。村长也说过好多次,想让谢七推到了建个水泥房子,只是每次谢七总是摇头。

看见房子前面正在干活的谢七,谢安赶紧上前恭声道:“七叔!”

“嗯。”谢七头也没抬,双手不停弄着手上的竹条。

看着谢七还在弄竹条,似乎是不打算搭理自己两人。谢安有心想要开口,只是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而跟在身后的李东峰一般遇到事情都是以谢安为主的,现在看到谢安不出声,他也没敢多嘴。谢七埋着头,手上的动作不停,随着柴刀不断往复,一丝丝的竹黄不断被薄利掉到地上。

三人就这么保持着,除了剥竹黄的声音,四周竟然都没有别的声音了。

“说吧,你两不好好在学校读书,跑回家来做什么?我可是还记得,你们已经高三了。”将手上的那根竹条放好后,谢七就停了下来问道。

听到谢七提起学校两字,谢安身子就是一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似乎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想起自己遇到的事情,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音声带着颤抖说道:“七叔,你可得救救我们两啊!”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七叔,我跟疯子两个碰到恶鬼了!”

一提起恶鬼,谢安心里就是一阵阵后怕。

从地上又拿了一根竹条,谢七一边削着竹黄一边平静地问道:“说说看怎么回事?”

接着,谢安就将发生在自己两人身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谢安刚说到自己两人爬墙出去吃宵夜碰到恶鬼,就被谢七打断道:“不可能,你们无缘无故的,又没有冲着什么,怎么会遇上脏东西?你们之前做了什么,是不是犯冲了,你再好好想想!”

“我们当天也没有干啥犯忌讳的事儿啊,那天……”

说到这,谢安忽然停顿了一下,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李东峰猛地将手里的筷子往饭盆里插!难道是因为这个?

犯冲这个词儿,城市人的话估计很少听到,农村的话更多一些。所谓的犯冲,也就是犯忌讳。

总是听到老一辈说这样不可以做,那样不能做,因为会犯忌讳。而犯了忌讳,不单单人要倒霉,更是容易冲着一些脏东西。特别是在乡下,老一辈的人,总是跟年轻人说要忌讳这个忌讳那个。忌讳这个词,贯穿着人的衣食住行!而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李东峰往碗里插筷子,就是属于犯忌讳。

我们平时在家吃饭,一般添饭也挺随意的,自己觉得合适就好。不过可能大家平时都不怎么注意,其实吃饭的时候,碗里装了饭之后,白花花的米饭是呈一个半球状的,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小山包一样。你要是在饭店吃饭,多注意一些就能发现这个事儿,服务员呈上来的米饭,在碗里看上去圆圆的就像一个小山包。

饭碗里的饭像小山包,但是也可以说像坟包,因为坟包看上去也是一个半球。而不能往碗里插筷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筷子跟拜神时香很像,再把筷子往碗里一插,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那就是‘坟头上香’,这可是要招鬼的。

听到谢安说出往碗里插筷子,谢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啊!平时家里人说的话怎么就是不听呢!以为自己上过几天学了,就不用信这些东西了?!”

听到七叔的话,谢安赶紧求饶道:“七叔,你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疯子昨天晚上就被鬼上身了,差点就把我给掐死!”

李东峰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小安,不是吧?我昨晚真的差点掐死你?”

“我还能胡编乱造不成,不信你看看这里,就是你昨天晚上掐的!”

谢安说着就用手指着自己脖子道。

看着谢安脖子上还没有散去的淤青,心里一阵后怕:还好没事,要是自己真的掐死了小安,那……

“七叔,您老可得救救我们两啊,要是那个恶鬼再来,我们可就完了!”

“行啦行啦,我还能看着不管吗?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

谢七放下手里的东西,拍了怕身上的竹丝,慢悠悠地回屋去了。

没等多久,谢七就从屋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黄色的物件。

“你们一人一个贴身带着,那恶鬼就不会来找你们了。记得除了洗澡不要取下来,不要沾水更不要沾染污秽。”

谢安接过一看,这东西只有小孩巴掌大,用黄纸折成的一个小小的三角包。三角包上面是一些鲜红的线条,里面鼓鼓的似乎抱着一些东西,用手捏了捏感觉像是一些小沙粒。

看着手里的东西,谢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七叔,带着这个东西就行了?”

谢七坐回到了凳子上,一边拿过一根新的竹条一边说道:“对,带着这东西就行了。”

“可,就这么个东西,要是恶鬼来了……”

“我说行了了就是行了,罗嗦那么多做什么!我还要干活,别在这碍着我,赶紧滚蛋!”谢七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看到谢七这样子,两人也没办法,只好拿着东西离开了。

回到家里,面对家人的询问,谢安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将自己回家的理由给混弄了过去。

吃过晚饭,谢安就准备取洗澡,毕竟之前都是提心吊胆地,现在回到家了,心中安稳下来就想着好好睡一觉。将兜里的东西都给掏出来一股脑儿放在了床头柜上,就跑去洗澡了。

洗澡过后谢安就躺到了床上,听着窗外不时响起的虫鸣,感受着窗口不时吹来的习习凉风,心中不禁感慨回家真好。没有那么多要复习的功课,没有天天的测验,没有……

渐渐地,谢安就进入了梦想。

就在这时候,谢安脖子上的那些淤青,颜色慢慢地变深了,原本还是草青色,没多久就变成了好像墨汁一样。犹如墨汁的痕迹好像活过来,就像一条黑色的小蛇,慢慢地缠绕着,将谢安整个脖子都圈住,好像带着一个黑色的项圈。

睡梦中的谢安,原本还一脸平静,忽然就皱起了眉头,慢慢地整张脸就变得狰狞。

谢安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而且自己的脖子被勒住了,越勒越紧!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因为他在学校就经历过一次,当时就是李东峰被鬼上身掐着自己!

难道李东峰又被鬼上身了吗?可是自己不是回家了吗?李东峰根本就没有在自己家啊!

黑暗中,谢安双手伸到脖子处,想要将掐着自己的东西掰开,可是手上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碰到。努力想要挣开眼睛,可是眼皮子就好像被缝上了,根本就睁不开!想要开口叫人,嘴巴也张不开!谢安现在的意识很清醒,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也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绝望!

完了,完了!原本还以为找到七叔就好了,没想找到七叔也没用!

感觉越来越气闷,谢安已经死心了:七叔啊七叔,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啊,就给我一个三角包,这下子我可被你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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