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患解决,镇灵府众人终是松了口气,而目睹一切的群众却依旧惴惴不安,如惊弓之鸟。先前未曾来得及逃离的人如同劫后余生,抽泣着搀扶着,慢慢离开。
在恶灵被销毁之后,江还就背起张月阳往灵府方向跑,没跑多远,就被赶来的俞伯拦下,俞伯接过张月阳和他的断臂,冷冷地嘱咐江还尽早回灵府。
张月阳的胳膊不知道还能不能接上去,那断口处一片漆黑,像是瞬间腐烂成黑色。江还回头看了一眼镇灵府那群人,而后轻轻叹了口气,驱策灵力迅速回灵府。
昔日繁华的主街,此事一片萧条,无一家店肆开张,路上空荡荡的,安静地不像话。
中年人如烙铁一般的手掌渐渐冷却下来,火红色褪去,恢复成正常模样。但笼罩着他手掌的一团黑色却一直未曾消散。
他道:“廖青,你先送那个受伤的青年回镇灵府治疗。”
那名唤廖青的青年道:“您没注意,刚刚有人已经将他带走了,是穆大人那边的人,不用您操心了。我先给您上药。”
他取出一个药瓶,看着将军手上那有蔓延之势的乌黑创伤,不禁皱眉,倒了些许药粉上去。
“这次的煞灵可真是厉害,连火尘都制不住它……这煞毒太烈了,普通的药恐怕也没什么疗效,还是尽快回去。”
其他跟随他的几个青年已将钉在墙壁上的箭收回。
随后有安定府的人员以及帝国政府部门派遣的人员处理这狼藉的街道,他们的脸上亦有惊惶之色。
沿街安置的小铺子尽数支离破碎,长在路边的花草全部容颜消损,地面上有几处血渍斑驳,空气中仍然有火焰燃烧的灼热之感,为这春天陡增了夏意。
安定府医护人员抬走了之前因为踩踏而受了重伤的几个人。而二十多个胸口被恶灵掏了个大洞的帝都百姓,被随后赶到的镇灵兵抬走,这些人胸口的大洞边缘黑黢黢一片,医护人员见状也不由得抽了口冷气,打了个冷战。
廖青与安定府前来的负责人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而后回到原处道:“将军您先同我回去吧,煞毒太厉害,不能耽搁了。”
中年人点头道:“刚刚那个帮了我们大忙的小友可能已经走了,不过你们也要多加留意,要是看到了,可要客客气气地请他来我们祝府做客。还要这主街上残留的煞毒,一定要收集干净,丝毫都不能留下来。”
随后他同廖青驱策灵力,向灵府方向行去,转眼消失了踪影。
眼看着将军消失在路的尽头,剩下的三个青年顿时大松了口气,像没骨头的泥鳅一样,倚靠着墙壁,慢慢地往地上滑。
持续了整整七天的追灵任务总算是结束了,他们的心中不仅有任务完成的喜悦与轻松,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最初遇到这只【煞灵】时,谁也没有预料到这是如此难缠而危险的家伙。毕竟上一次碰上煞灵,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又是一次轻松的任务。
然而,轻松感在第一次与之对抗之后,就彻底地消失了。他们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只尤为狡诈而凶恶的煞灵。
【煞灵】是恶灵当中危险指数最高的一种,一旦遇到煞灵,就意味着这是一场苦战也是一场恶战。恶灵没有灵识,偏偏“狡诈”是它们的本能。
一只过分狡诈的煞灵的威胁,是将他们半年内处理的所有恶灵的威胁加起来也比不上的。
“这次真是惊险呐……我还以为我自己也会嗝屁呢!你们说咱们这次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吗?”韩小八瘫坐在地上道。
丁许觉得自己整个人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像个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她撇撇嘴:“死了那么多人还圆满啊?今天还算好的,你看看前阵子,数数,多少人了?”
韩小八气道:“还不是那些人慢悠悠的,本来那家伙潜伏得还挺久的,他们要早点撤了,今天说不定还能避免伤亡!”
三人中,也只剩祝秋堂心情稍微平和些,也就他还能看出个人样,还算规矩地靠着墙壁,他道:“能怎么办呢?我们又不好明说此次恶灵的特殊性,不然引起更大的恐慌,场面恐怕就彻底控制不住了。”
丁许哼声道:“到时候被恶灵撞死的人说不定没几个,倒在别人脚下被踩死的,恐怕就能垒几大箩筐了。”
韩小八道:“我看这些帝都的老板姓可真是安逸过了头,咱们府每半个月就会贴上新的警告告示,他们也是看都不看一眼,一点都不当回事儿,这次好了,出了这么个大篓子,一个个都吓尿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仰起脑袋,伸长了胳膊,去扯那些贴着墙上的告示,够不到的,直接从指尖窜出一股灵力将之勾了下来。
“诶,你别撕下来呀,万一还有用呢?”祝秋堂赶紧去拦他。
“算了吧,贴着也没用,有多少人当真放心里的?”韩小八不屑地将墙上地告示一张张扯下来折纸玩儿,“而且,起码七天之内都没多少人敢上街的……”
丁许躺在地上去扯祝秋堂的鞋带子,默默地把两根鞋带子地系在了一起。
她道:“还不是我们镇灵府办事儿太靠谱了,让他们觉得咱们无所不能。恶灵算什么呀,哼哼,连镇灵府的那些小屁孩儿都打不过。恶灵来了?哦,不用怕不用怕,说不定是一只特别可爱的小东西呢!我慢慢走回去好了,饭后剧烈运动对身体不好呀!”
“你好好儿说话,别这儿瞎贫!”祝秋堂闻言,抬脚去踢她,结果一脚没踢出去,反倒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丁许猛拍地面哈哈大笑。
祝秋堂低低地骂了声幼稚,也不和幼稚鬼一般见识,“照你这么说反倒是我们镇灵府的错了,是咱们太敬业了,让他们没了危机意识啊?
丁许道:“难道不是?不过要是将军在这儿,肯定会这么说,你们听啊,看我学得像不像。嗯咳。不管怎么说,我们镇灵府还是要负主要责任,除了捉灵,防止将恶灵引致人群密集处,同样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怎么样,像不?”
韩小八比了个大拇指,“像,不愧镇灵府影帝……”他说着又扯下一张告示:“咦,冒充灵修骗钱?果然对金钱的渴望会让人变得更有智慧啊,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能想出来。”
他抖了抖手中的一张泛黄的告示纸,而后手指翻动,迅速将它折成了一个更小的长方形,丢在丁许脑门上,“送你。”
丁许嫌弃地拨开,“什么鬼!一边儿去!”
他二人在那儿鬼扯,祝秋堂却正经地不得了:“你们觉得……它们真的没有智慧吗?只是单纯的狡诈?防卫本能?”
“谁知道呢!不过这次的家伙,也得算是恶灵中相当聪明的家伙了,他竟然知道靠屋瓦来打掩护,而且还身手矫健!”
祝秋堂未来得及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就听韩小八又惊奇地“诶?”了一声,“这这这……这不是刚才那小孩儿吗?”
另两人一听,顿时被他手中的通缉告示吸引过去,那告示上画着一个模样小俊小俊的少年,五官与刚才的那少年一毛一样。
“……啥?为谋横财卖假冒伪劣的灵府冰糕?这个罪名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最可爱的罪名,没有之一。”丁许绞尽脑汁想了个形容词。
“别贫,后面还有!”祝秋堂拍了下她的脑壳。
“……导致十余人出现了腹泻、脸上长包、舌头歪到一边然后口水横流等症状……”
韩小八默默地将那张纸对折对折再对折,对折了八九次,终于折不动了。然后他在墙角刨了个洞,将纸坨坨给埋了。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古怪的沉默。
“嗯咳”,还是祝秋堂先开了口,“安定府的告示一向比较搞笑。”
“我同意!”第二个开口的是韩小八:“那小子肯定不至于穷得要去卖假货!你们看他刚才洒起火尘来,那叫个豪爽大方,我估计那一瓶都见底了!”
丁许道:“同意加一,你们不知道啊,刚才那个那一坨肉,骨碌碌滚到那小孩儿脚边的时候,他的心都要从我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谁知道那小孩儿竟然那么淡定,脸上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如此智勇双全正气浩然的少年,必定是天降大任于斯人,所以绝对是安定府搞错了!”
祝秋堂点头,“你们说的是有些道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点,火尘毕竟是咱们镇灵府的,他大方的也是咱们的东西。还有,他脸上没有害怕的表情,说不定是他面瘫,什么情绪都在心里憋着呢。”
韩小八:“呸!”
丁许:“呸加一!”
三人在墙边就“助我大镇灵府的少年是否真的卖了假的灵府冰糕”问题展开了深入的讨论。
等主街上清理得差不多了,祝秋堂看了看挂在脖子上的追灵盘,道:“嗯,没什么动静,咱们该回去做详细汇报了!走!”
另两人闻声,立即正色,瞬间又变成了一个昂首挺胸英姿飒爽的好儿郎/巾帼,再无一丝吊儿郎当不正经地神态,举手投足之间,隐有几分他们将军威风刚武的影子。
三人驱策灵力,消失在长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