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盛开,颜色鲜艳,大红、粉红红成了一团红。园子中央开着乳白色的花朵,淡黄的花蕊煞是好看。吴寒刷起袖子,正在剪枝锄草,流汗的脸是满足的笑容。他朝窗户一瞥,却见清许抱着垫子很难受的样子。他脱下外套,草草用毛巾
擦擦手,径直步入正厅,“你怎么了?”“疼。捂一会儿就好了,”清许指指肚子,不想说多的话。吴寒道:“出去晒晒太阳吧,阳光很好。”太阳的确很好,清许全身流淌着暖意,肚子不疼了。
外面忽然很嘈杂,人声,刺耳尖锐的人声像苍蝇把宁静的午后打扰。吴寒皱皱眉头,起身,清许已先一步走在他前面。“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做小偷。”“小时候小偷小摸,长大还得了。”------密集的人围了里一层外一层,一个像是做买卖的人一手抓住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吐着唾沫星子。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见他越说越情绪激昂,一巴掌就打在男孩脸上,赢弱的男孩像没有重量似的被摔在地上,那个人并没有罢休的意思,又是踩又是踢,男孩在街道的积尘里打滚,像条无赖的流浪狗,目光冷冷的,没有眼泪。清许希望吴寒出面管管,然而吴寒先说话了,“你不是将要担负重任了吗?你有很大的力量。我相信你可以独自解决这种小问题。”说完他从人群中抽身,退回屋中。清许呆了数秒,慢慢地向人群中心移动,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所有以前假想的情景都不成立,她喘着气,道:“住手!”声音近乎尖叫。站在圈中央,她嗅到了燥热、刺鼻的味道和浓郁的口水味。她不想听他们的声音,于是连珠炮地说:“他不过是个孩子。他父亲早逝,母亲弃之改嫁,才会沦落街头,他很小的时候也是很有教养的------”一口气说完后拉着小男孩穿过人群,他黑瘦的手很脏,滑得像泥鳅,清许只有紧紧握住。好容易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清许给他买了个烧饼,他立刻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吃完后,嘲讽地说:“谎话编得不错,以后我跟着你吧,我要求不高,只要每天有饼吃就行。”清许愣了半晌,才支吾道:“我不是骗子,但不说谎我就没办法救你。”流浪儿道:“你救我又不收养我,我还不是一样要挨饿,要去偷。我早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絮絮叨叨地说,“为什么你不是骗子呢?我宁愿你是坏人,总比这样好------”一阵风打着旋吹过,他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像片秋叶。直至他消失在巷尾,清许才醒悟过来,后悔地追上去,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她往回走时,却发现迷了路。那个小贩不见了,所有的店门紧闭,听不见人声。她试图按原路返回,却发现路越走越陌生。巷口飘过一个人影,是寂路,她高兴地大喊着,然而寂路听不见似的一转眼就没了踪影。无知的恐惧笼罩着她。
日己偏西,清许不知怎么又转回到初来的小巷。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能找到那小孩,她这样想着加快脚步穿过狭窄的胡同,看见一个人,一个张开手臂倒在第上已经腐烂发臭的人,横在无人的街道上。她想起了传说中的僵尸,背后起了冷汗,衣服沾湿一片。清许愈来愈冷,她使劲握拳,积聚能量,问自己:“我能活着走出去吗?”冥冥中她心底的声音告诉她:“能,如果一个人的生命还有价值,是不会轻易死的。”她拾起地上那个人的刀,向前走。她听见什么响声,心里不仅没有喜悦,反而更加恐惧。是人的声音,响亮的笑声。她继续往前走,突然从下一个拐弯处冲出一群人:散乱的头发,破烂的布衣,个个手舞足蹈,手里是明晃晃的尖刀。他们狂欢着,叫嚣着,嘴里含糊不清,瞳孔涣散,是群疯子!她最怕的非人的人!清许只想逃避,闭上眼,头脑里却浮现寂路的交待:一定要睁大眼睛,死也要死得明白。虽然还在颤抖,却渐渐冷静下来:是啊,怎么可以浑浑噩噩一生,听任老天的安排。她死死地盯住那群人,双手握刀,用劲挥出去,疯子们吓得散到两边。她蹲下,左臂张开(也不知从哪看的起势),霍的跃起,刀锋一转,一个疯子的背被划出一道暗红的血痕,在耀眼的阳光下艳如花苞。疯子们不唱不跳了,疯狂地从四面围过来,一气乱砍。到处都是人影,眼里都是白光,清许也狂舞着刀,地上很快凝固的血块不知是谁的,最后她头晕目眩,倒在血泊里;眼前漆黑一片,她还在试图努力张开眼睛,想看看自己怎么会死在他们手中。
然而疯子退去,空荡的街头又只剩她一人,她累了,太阳太刺眼,她闭上的眼睛流了泪。那些尘封的琐碎记忆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们,潜意识告诉她她有能力解救头脑,但不是现在的她,一切会重新开始。轰的一声,震耳欲聋,三星一线,她漫无目的地朝某个地方走去,经过吴寒的房子,看见他还站在门口提着灯张望,可是他看不见她,她停不下来。她落了最后一滴泪,为她在尘世最放不下的东西。
一只没有翅膀的“巨鸟”张开嘴,孤焚站在“鸟咏”边招呼她进去,里面除了云生,一还有一个清纯的女孩和几个缄默的老人。清许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这窗子明明是透明的,却坚硬得如同磐石。“巨鸟”起飞了,冲破浓重的夜色。一时间什么忧伤,喜悦都不再,她什么也没想。天的蓝色柔柔的软软的,月亮的光圈模模糊糊,一点也不冷,光芒都那么柔和,憨憨的挺可爱,淡蓝色一圈一圈地涌过来,好象把她都融进去了,她像坐在船上看云荒世界;风吹动的发丝斜看去镀上了金色的光芒,自己都美好起来。蜕变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一刻心无杂念而澄澈愉悦的心情吧。孤焚对那个女孩道:“一川,你坐在这里不要乱走。”然后望了望八位长老,老人们点点头。云生也站起来,回头对清许道:“我们出去吧,
你准备好了吗?”清许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是什么,三步并做两步跟着孤焚踏出舱外,一股强大的旋风呼啸而过。孤焚信步穿过,消失在气流的另一端;云生停留的时间稍长些,他脸部有些扭曲,挣扎的样子,金光一闪而过,他也消失了。清许也站在了黑色的气旋中,一道冰凌状气流擦脸而过,脸上破皮了的痛,有粉屑飞出,接着数不清的气流从四而八方横冲而过,没有形状,穿过她的身体、头部,如同万箭穿心,不致命又如流水不断地漫过她的肢体。她无力地放开手臂,
头往后仰,整个人悬在空中。刺眼的光从她的身体内部而不是外界迸发,她的发完全地舒展开了,在空中飘动,发卡早己折断。她两颊生出如叶片脉络的暗纹,额头上是怒放的紫棘图案,领上有筒状的莲烙,她试着伸缩手指,丑陋的食指竟
最先恢复知觉,充满力量,风还在吹,可对她并没什么影响了。穿过形同虚设的结界,孤焚己等候多时。他带她到一个光怪陆离的界地,却冰冷没有生气,几个白衣老头施法一样轻轻按下一个机关,其余的色彩都消褪了,只有如同白昼的白
光。孤焚指引她坐在一个“棺材”上,道:“我们动一个小手术,让你迅速了解你的故土以及你本来拥有的语言、技艺。”“棺材”伸出的“钳子”有条不紊,恰到好处地忙碌着,老头们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看着每一个操作,杜绝任何差错。手术的确很简单,清理人体内垃圾,然后装上薄如蝉翼的芯片。清许发现手术比她想象中轻松多了,醒来后她缓过神来,把手术前的记忆同附加的记忆联结起来。接着,清许轻车熟路地随孤焚穿过弯曲迷离的小道,两位长发披肩的温婉女子笑着请她坐,动作轻柔地开始为她梳妆。珍珠白,肉桂黄,雅澜红,光彩金,流澈紫的粉底;奢华金,金墨绿的眼影;琉璃红,星灿粉,月光银的口红:大小不一的小刷子;光彩夺目的水晶,宝石,玛瑙,金银首饰。妆成,看晶亮的梳妆镜,镜中的人儿妖冶的妆容,似一朵凄凉如水的夜空里转瞬升起的烟花,光晕一圈圈地漾开;幽蓝色的长裙拖曳在地上,丝带左右滑落,袒露出双肩,裙裳唯一的图饰是一朵简单明亮的黑色花样。孤焚也暗自惊讶:她化艳妆真的很美。清许拿起梳妆台上一个装水的瓶子,往自己脸上喷射,瓶中的水雾腾起,脸上的色彩流下,成了个大花脸。她不动声色地用盒子里轻如丝巾的纸,细细对镜擦拭。清许笑着说:“多谢二位姐姐,美得都不像我了,”又对不解其意的其他人道,“我去了。”她平步从另一个暗道走去,步态安详。
她熟捻地打开灯,按下一道红光,会议室里与会大臣鱼贯进入,看到陌生的清许虽然有些惊异,但马上安静下来。清许径自穿上挂在首席上的琥珀制服,她平淡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芒,浅笑有坚毅的弧度。孤焚随后赶到,与会者
欲起身,他点头示意不要动。清许道:“我可以让你们重新回到地上吗?”地国的权臣听见这个幼稚的问题都好笑起来,瞥见孤焚严肃的脸又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孤焚俯身对清许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想我们还有一些东西没弄清楚。他垂下眼睑,做了个休止的手势,竖着高领,穿着大衣的男子鱼贯而出。
孤焚、云生、清许、八个长老坐在暗灰色花纹的布长椅上
(孤)——我们生活在地下是从远古传承的习俗,但是科技让我们可以随时把住所升到地面上。你的能量是用来恢复地国衰竭的能源的。地表是保护我们不受外星球侵害的屏障。
(清)——我不明白,你这么强大,地国科技如此发达,何必害怕外星球入侵呢?
(孤手指正北方一颗亮白的星)—天是星,是天是星毁了我们的能源!(他尽量保持平静,语气却掩饰不了的激动)
(云)——既然有了能源,为何不挫挫他们的锐气?
(一位长老)——您不了解。您记得那个重复的噩梦吗?是地国人民的真实生活。“穷则乱”,您生活的地方是这样说的吧。唉!地国的国家机器名存实亡,剩余的能量用来支撑去地球寻找先主遗留的能量传人,也就是您,长子,几经周折,又发现您的女儿继承了能量。人民一早己油尽灯枯,发动战争恐怕会引起混乱。
(清)——应该不会。刚才地下室里坐的人都掌管着财权、军权等大权:退一万步来说,他们手中总有实物吧,孤焚叔叔现在可以动用帜蓄了。
(孤)——有一点想必你们还不清楚,他们是人民的机构,也就是说他们只有在人民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启用储蓄物资,而在座的八位长老是我们家族的助手。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你肯耗尽自己的能量(长老们交换了眼色)
(清回答得很爽快)——有何不可?我己是己死之身,只希望物尽其用,能多帮帮我久未谋面的故乡和处于黑暗中的人们。
(云生急急地)——清许,你可要考虑清楚,我们和常人不同,我们有两次生命。
你还是可以活着回去的,二弟一直在等着你。
(清许斩钉截铁地)——既然我来了,过去的我己经死了,我要对我走的路负责。云叔叔,多谢你的好意。请你不要辜负水月阿姨,吴寒对我说过你们的故事。也许,我不能接受你成为我的父亲,但我的尊敬你的。你也要多关心关心云梦天,
他一直把你当成亲生父亲,而你让他失望了。
(云)——是我疏忽了,欠他们母子的太多。只要是你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
(清对孤)——孤焚叔叔,我不想被当成被利用的能源。我要参与指挥这次行动,当然,是考虑人民和皇室的意见。
(孤焚静静思考,终于点头同意)
巨大的金刚罩下吊,罩住清许,有微蓝的细碎光芒,赤橙黄汇成白晃晃的光,充斥着整个金刚罩。清许一声呐喊,仰天长啸,头发往上竖起;一片,一片,一大片,灯光如野火挟着风烧过原野,地国亮起了久违的光,漂浮的人民又能重新
量的使用,是保存着回到地球还是攻略天是。人穷则思变,是养我的地方流传的道理,你们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对自己的国家失望透顶,暴乱不断,正暗合这个道理。不管如何,我这个外来者也好,我们都是外国人,抵御外侵对璧人走到中庭时,大厅的墙壁忽然往上移动,.带动着整个房子升出地面。突出其来的上升一让人重心不稳,孤焚紧紧握住一川的手,警惕地观察,伺机而动。房子四壁如花瓣般绽放,一声巨响接踵而来:“祝你们幸福!欢迎你,美丽的新娘!”孤焚这才发现好多房子,好多人都升到地面上,不畏惧天是的随时来袭。一川觉得好开心,又可以看见蓝丝绒般的天空,感受到久违的温暖的自然光,可以听到这么多人的祝福。清许在一旁静静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看到一川开心的表情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在人群里大呼小叫。
快乐后是分离。一川不愿意,可是孤焚对她说:“如果你相信我,就要听话。”
于是,她回地球去了,带着她的嫁纱和思念。一日后便是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