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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今世化作采莲人,与君相途横塘水

“吃饭了,孤焚大叔。”言一川送来了午饭,虽不是什么佳肴,但几碟小菜倒也做得精致。孤焚看了一眼递进来的碗筷,木然端起,依旧是那句话:“走开,我不想吃饭被打搅。”一川也熟悉了这怪人的脾气,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你还想吃什么?还可以为你做的。”牢洞里没有声响,一川也没在意,到半山腰时,传来一阵雄浑的男声:“纸笔——”,像是顿了一下“谢谢——”。小川扑叻地笑了,脚步快起来,水阿姨的任务总算有个好开头了,阿天会为我替伯母分忧而欣慰吧。

这怪人拿纸笔不知有什么用,小川径直用手把东西递进牢里,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捉住她的手腕,她拼命挣扎,当手离狱槛不到一寸的地方时,孤焚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嗖”地一下反手收回。小川惊魂未定,发疯似的朝山下跑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个溺水的人。她坐在自己的屋子的地板上,环手抱着自己的身子,像一个惊恐的小兽。一川的好姐妹胡月敲了一会儿门,就推开半掩的门扉走了进去,看到一川这个样子,急忙蹲下来问:“小川,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一川呆呆地望着她,终于叫出了声:“月姐——”胡月轻拍她的背,轻轻地说:“我在这儿了,没事的。”胡月突然微笑起来,蛾眉一翘。

“我差点忘了,瞧,梦天的信。”一川己安定过来,倚着胡月说:“你帮我念吧。”胡月也不推辞,与她并排坐在地上:“小川,想看你在花丛中舞蹈,像雪地里留下纷杂的梅花印的小鹿。我和路正在寒叔叔这,没病人的时候,这里安静得连阳光都有些寂寞。啊,方才我中招了,别担心。你想不到这个作恶作剧的是寂路,这都是拜清涟姐姐所赐。她是位奇女子,非江湖中人又神似,好强也很好玩……,望你多扶助阿母,最近几件事让她心神具备,梦天”一川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变得凝重,双眸茫然地望着远处,呢喃道:“梦天,梦天……”。

少年不知愁滋味,在胡月和以前几个好朋友的陪伴下打打闹闹,一川不知不觉都忘却了这件事。“何必一个人往在这荒地,不知搬回来住吧,姐妹们在一起,多开心。”护妞儿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说,仿佛忘记了她爹对她的告诫—不

要与言一川来往。一川端着一盘宫爆鸡丁,嗅着喷香的鸡肉,忙不失迭地点头:

“好啊。”姐妹们大部分已为人妻了,‘新婚燕尔,三五日便回去了。当小屋又只剩她一个人时,她无聊地吃着花生米,突然想到已经几天没去送饭了,孤焚是否还活着,她不仅原谅了他的威胁,甚至愧疚起来。

跑到半山腰时,她遇到一根拦路的长枝,折断,忽想起什么,笑着点点头,把长枝拾起。一川重新踏上这块山巅的平地时,记忆清晰起来,脚步不自主地放慢,一步一步轻悄地靠近牢洞。孤焚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他的侧脸清俊秀雅,

身姿英挺顺长,狱槛的阴影投在他的衣服上,与黑的发相接连。“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胸已断天由醉,洒未到,失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敬,暗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他吟唱着。

一川止住了脚步,想:“原来他只是个人,还是个孤独的人,并没有白母所描述得那么罪不可赦。她用树枝拨动装碗筷的竹篮,把它慢慢推进牢里,“你来了?”孤焚并没有隐在洞穴深处,以真实的面目示人。一川傻傻地应了声“嗯”,

看着他的眼睛,眨呼呼的。无言以对,一川看着自己的鞋尖,说:“我走了。”孤焚道:“等一下。你的竹篮。”一川小自翼翼地蹲着棍子拨弄篮子时,听见一个舒了口气的声音:“你叫什么?”她的小脑瓜快速地转了一下,脱口而出:“小

鹿,有犄角的。”他笑她也笑。日子荡起一层涟漪。

她想他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可是每次问他的来历总是避而不答,这可如何是好。告诉水月时,水月竟很是兴奋,棕色的眸子放出熠熠的光彩:“那就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让他开心,记住:“言多必失,好好干,小川。”

孤焚尽量靠近狱槛,望着山脚的热闹繁华,又望望天空,月公款如练,仿佛与人间的万家灯火招相呼应。一朵朵烟花似流云,却还末升到半山腰就落了下去,终于有大的炮竹直冲云霄,有销烟的碎片在高台上炸开,他微笑着想要触摸,仿

佛忘了监牢的诅咒,“呲”钻心的疼痛让他缩回了手。“呼一一呼一一”红色的焰火腾然升起,像一朵巨大的莲花绽放在他的眼前,接着是蓝色、紫色的细微的流焰还有此消彼长的爆炸声。他以为这是梦,一片喧嚣声中,小川真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一川扬着稚气的笑脸。孤焚端详着手中的小木牌,翻来覆去,淡淡的檀香,背而很精浅地刻着“迎除夕去旧秽”。一川是在从市集回来的路上心血来潮买的,又无用,想当然地送给了孤焚,还不停地追问:“喜欢吧?好玩吗?”孤焚只是随意地一扔,汕笑:“这种小东西,过年的时候很多的吧。”“你这个人,小木盒里有只戒指,给我,快。”一川歪着头说。孤焚只张开手掌,木牌自动吸了起来,小川急不可耐地从他手心抢过木牌,轻巧地推开薄薄的木板,里面真的有只戒指,是草编的,挺逼真。她拉过孤焚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取了他中指的那枚戒指,戴上自己的草戒指。孤焚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中指上有细长的疤痕,柔和的黄草编制的戒指不像彩色宝石一样沉重,夺目却也不舒服。“一、二、三、四、五、六,有六种颜色。”小川转动着宝石戒指,她又把它戴上,“指环内壁好光滑,你戴了很久了吧。”孤焚没听她说什么,只是眼前浮现出:一个小男孩东张西望在确定没人后,悄悄把小手指上的戒指脱下,粗糙的内壁把指肚拉掉一块皮肉,他愤愤地把沾有血迹的戒指摔在地上。他问:“母后,我一定要戴这个东西,吃饭,睡觉,玩耍吗?”一个端庄美丽的女人细心地替他包扎伤口,眼不离手地说:“夷默,你总说没人陪你玩,你和它熟了,它就可以和你玩了。它会伴你长大的。”“孤焚大叔,孤焚大叔,孤焚!”一川想让他回过神来。孤焚木然地看了她一眼,冷默而命令的口吻说:“我叫夷默。”静寂,一川突然觉得与外界的热闹隔绝,“小鹿,以后每天常来吧?”瞬间各种声音又在耳边响动,随着这句话一齐涌来,“好啊,一言为定,我休息了,晚安。”小川笑笑。

“夷默,早安。”一川背着竹篓蹦蹦跳跳地来到山崖上,孤焚转过脸来,满脸的错愕,随即轻笑道:“呵,我在叫谁呢?”一川摸不着头脑地问:“是你要我这样称呼的。”孤焚憨憨地笑笑:“是吗?昨天酒喝多了吧,对了今天上山北篓子采药吗?别太辛苦,如果是为了生计,我或许帮得上忙。”他从里衫掏出一对明月珠的耳坐,一川摇摇头,辩道:“我喜欢采集药草。”孤焚蛮横地打断她,说:“戴上,就当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你不是常说我们是好朋友吗?”一川愣了愣,张开手掌握住耳坠,半晌,才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孤焚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笑容:“小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一川手一松,线断了,明珠缀地有声、顺着斜坡滚落下去。一川惊恐地望了望脚下,又望望他,摇头说:“这不是我要的幸福。”遂转身离去。孤焚就在这样看着那抹天蓝色渐渐消失,愣在这里成木成石,半响得出个结论:她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一周后,胡月陪同着小川上山。孤焚笑望着她,也不说话。小川低下头,向胡月嘀吐着:“月姐,把饭盒给他,告诉他。”胡月昂起头,直接把饭盒用手送进去,丝毫没有惧意,(一旦他敢轻举妄动,隐藏在指甲内的素粉就支一触即发)。孤焚接过饭盒,打开,深吸一口香气,笑道:“哦!有粉蒸肉。”抬头望了一眼胡月,“谢谢啊。”胡月收回自己含毒的手指,不好意思地背在后面,道:“嗯——那个——明晚我们遨请你品尝美酒佳肴。因为——你不便,所以我们会上山,孤焚看了看一川,说:“好像是强制性的,都说了我不便,你们两个还是到自己家里享受温馨快乐吧。”胡月向一川使了个眼色道:“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一个人,独居在山脚吗?就因为她父亲,城主把她软禁起来。她不过是想交个朋友而已”。一川想起了索居深山的父亲,脸上涌现出真切的难过(胡月暗道:这丫头装得真像)孤焚沉默了一会儿,沉吟道:“那好吧。”

星日夜

“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孤焚摆弄着手中的红珊瑚酒杯笑问。一川笑吟吟地说:“怎么?不好吗?”孤焚放下酒杯,道:“当然好啊,开始吧。”一川打开篮子,看见里面只有两坛酒,孤焚也看见了,道:“只请我喝酒吗?”一川打打头发,“月姐就送菜来了。”左等右等也没见人上山来。孤焚见一川一副焦急的模样,安慰道:“不如你妙盘野菜下酒。”一川很容易地采到了几棵野菜,边生火边想: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还不来。我一个怎么行?两碟小菜炒好了,孤焚使劲地咽了下去,说:“还不错。”一川抱歉地笑笑,忽然一口气把杯酒喝完,暗下决心:“就算我一个人,也要把事办成。”孤焚惊讶地看着她,拿杯的手悬在空中,立马赞道:“真女中豪杰。”话音未落,己看出一川不胜酒力,两颊泛红,眉头紧锁。一川不停地给他倒酒,两人有一搭一搭地地闲聊,孤焚还没醉,一川有皮恍惚了,醉眼朦胧地问:“你—醉了。”孤焚偷笑,没作声。一川摸索着从腰间解开一串钥匙,踉踉跄跄走到牢门前,开锁,捣鼓了小半会儿,牢门具然开了。孤焚疑惑不解地看着她,试着走出门外,发现成功了,禁忌解除了,只见一川拖着一堆稻草往外走,笑着说:“孤焚,不,夷默,你现在和猪一样睡着了,不知道是我救你的吧,我要把你带到山脚山神庙,明早你一醒来就可以逃脱了,到时候……”趴在地土睡着了。孤焚抱起她,向山脚走去。一川一路上都不安分,一会儿蹬眼,一会儿又胡言乱语:“其实啊我是想跟随踪你……你话这么少都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过你一笑我就知道你开心……”从她身上掉下一块白色石头,孤焚伸手接住,塞进衣里。

太阳照亮了整个殿堂。一川揉揉眼睛,醒了过来,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孤焚在对面打理着将熄的火,只穿一件内衫。一川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他的外套,向后缩一步,然后小自翼翼地探询:“你昨天是睡屋外的吧?”孤焚继续盯着火,

“昨夜有雨,你衣服湿了,我袍子厚。”一川懂了似的点头“哦”。孤焚从她上拾起外套,利索地穿上,对一川说:“小鹿,走。”一川拍拍身上的尘土,心想:他真把我当朋友了。也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去哪儿?”“找一样东西”“什么”“力量”。

“城主,小川真不会有事么?”胡月有些担心。“不会,孤焚己经把她当自己人了。我之所以不让你去,是为了促使她继续和孤焚待在一起,完成追踪任务。只要我知道孤焚的最终目的,一川随时可以回来。”水月轻描淡写道。“可是一一”胡月还想说什么。“一川是那么好的女孩,还可能是我未来的儿媳,我不会害她。算了,小月,你借机告诉她,找机会脱身吧。”水月依稀有些许无奈。胡月欢喜起来,道:“城主,告退。”水月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微笑,叹道:“年轻,真好!”她早就看出儿子与一川的情意,如果一川真有什么闪失,她的傻儿子不知会做什么俊事呢?想到这,她扑味一笑,暗想:该来的总:要来,凭自己微薄之力也管不了,随它去了,还是打理好手上的事吧,别负了关爱自己的人的心意。

“怎么不走呢?”孤焚见她停下脚步也停住。“我在想,是不是要和城主告个别。”言一川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被软禁了吗?你不恨她?我们刚刚逃出来。”孤焚皱眉道。“也好啊。可是,本来只有你出来的——”小川正在回忆自己己的计划。孤焚不耐烦地打断她:“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如果你想感激我的话,边走边说。”一川想了想,转身道:“我还是回去。”孤焚站着没动,忽然说道:“你这个傻瓜,我还是会去救你的。”一川停下,回头望着他,慢慢走近他道:“对不起,走吧。”经过一片灌木丛,孤焚说:“哎,等我一下。”还来不及应答,孤焚己闪进灌木丛失去了人影,一川听到有草丛间悉琐的声音,立刻背过身来走出几步,暗想:原来是在如厕。

正在午睡的云恍惚中觉得手腕被越勒越紧,接着那个十年前梦似的图象蹿到眼前:“孩子,你忘了吗?忘了吗?”长发的持手杖的黑袍男子是质问又几乎是哀求。无数条人影涌动,“你是王:你不是王,你是王……”云生惊醒过来,早已头重冷汗涔涔了。他低头看右手腕戴的长方形石块,散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芒。

“爬山?前面有平坦的路吗?”一川不解道,“正因为这个,所以我们更要行山路,让他们扑个空。”孤焚递给她一根自制的“手杖”。城主才不会追我们呢!一川在心里嘀咕,慢吞吞地走在杂草横生的山道上。“像你这种速度,太阳落山之前到不了山脚,我们就只有露宿野外了,一到夜里会有狼群,老虎和蝙蝠出没,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孤焚凋侃道。“别说了,我又不是不会武功。”嘴上虽硬,她的步伐已加快了许多,近乎于跑。“终于到了,”一川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发现她眼前是一片湖,对岸才有人家。孤焚看她好运惊讶得一直张开的嘴,笑道:“游呗。”说着竟自顾自地脱起衣裳来。当他脱完上衣时,一川终于开口了:“停!这么宽,游到中途准会累死。”孤焚道:“我从小在水边长大,你不用担心。”一川辩解道:“我才没有担心你了!”接着小声说:“我不会游水。”孤焚命令道:“你北过去。”一川听话地转过身。孤焚外套的袋子里取出一个手帕大小的方块,展开,约三尺长,一川想:不会是传说里龙王的避水珠吧?我偏要看看是什么宝物。她扭头看他,见他也背着她,用嘴猛力吹着一块红色的布,奇迹是这声布竟然会隆起来,并被分成小块小块的,鼓鼓囊囊的。孤焚重新对着她,她急忙转过头去。“好了,给你看样东西。”孤焚说。她转过身来,迫不及待地摸摸捏捏那匹奇怪的布。孤焚氢“红布”放在水面上,稳稳的,他说:“小鹿,坐在上面。”一川将信将疑地坐上去,没沉,但是漂动起来了,吓得她大叫。孤焚把衣物甩向她,喊道:“接住,坐稳,我来也。”他动动脚踩上固定的两个会转的小风车状的东西,跃入水中,很快游到一川身边。他一只手握紧“红布”边缘,一只手划水,靠着“小风车”的冲力全力冲击到对岸。一川先是惊恐地抱着衣服飞后来好奇地看着自己坐的“红木筏”和“小风车”一带动的白浪放松的笑了。上了岸,孤焚的双臂暗自生疼,不时地抽搐,咬紧牙关说:“把你钗子借一下。”小川拔下自己唯一的一根钗子给他,他费力地躬下身,刺向“木筏”,“木筏”立刻塌陷成普通的布状,他也顾不上折叠,一鼓脑儿塞进腰间。孤焚见一川目不转睛着望着它,道:“你喜欢?给你。”一川笑着说:“不要。我也会游泳,只是方才过河时忘了。”孤焚瞪了她几秒钟,道:“走吧。”

旅店,夜,一川的房间

“幸亏沿路有你做记号,不然我们真摸不透他心里想些什么。”

“月姐,还没有得到城主想要的答案,你怎么就来了,不过也好,路上做个伴。

“小川,你真死心眼,梦天这么宝贵你,还担上这个危险的活儿。城主决定你随时可以回来,今晚我们一起溜吧。”

孤焚的房间

孤焚双手枕着头,睁着眼想:小鹿这么笨,都弄来了钥匙,虽然她口头上不承认,迟早也是我的人。带着她的确不方便,也说不定是把好手。眼前浮现出小川天真的笑容,孤焚摇摇头,睡了。

呼、呼、呼,孤焚敲着一川的门,没有动静,他开始狠狠地用拳手砸门,还是没动静,干脆踢门而入,室已空无一人,只是烛台下压着一封信。孤焚焦急地看起来:夷默,我已被城中士卫带回,无性命危险,速去。你的朋友:小鹿谨告。

孤焚一拳打在圆桌上,他抬眼望着窗外,立马奔出旅店。一口气跑到河岸,面对着激流汹汤的河水,他冷静下来:我怎么这么不理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无月城

一川正从水月卧室出来,孤焚突然从一旁的柱子后现出身,说:“快跟我走。”一川的手被他抓住,向前跑。水月轻推开房门心想:幸而我这几日加强警卫,不想这厮真的回来。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卫包围了他们。孤焚与他们打斗起来,水月

将计就计,让士卫假装扶持一川。“放开她!”孤焚情急道。“除非你束手就擒,否则——”水月道,一位士卫也慢慢把刀逼紧,孤焚倒是沉静下来,默默地跟随着士卫进了地牢。水月推推呆了似的一川,问:“没事吧,小川。”一川摇头走开。她悄悄溜进地牢探探孤焚的情况,狱卒恨恨的说:“听说就是你这怪物害我们梦湘长老早逝,城主叮嘱我,你体质异常,别知己动开门,我偏不信这个邪,看你是何方妖物?”他一盆冷水空到孤焚身上,然后把装着正在燃烧的红炭盆向孤焚身上倒。孤焚只是冷眼看着他,仿佛溃烂的皮肤不是他的。一川不忍再看下去,快快地回到自己的小屋。“我还是会去救你的。”萦绕在一川的耳边,她下意识地摸摸口袋,却只有一块黑色石头,姻音石事的白色石头不知道哪去了,她趴在桌子上转动着石头说:“梦天,你知道我该怎么做吗?”

“看什么看,老子就折腾你怎么样!”狱卒唾了他一口。狱卒的眼睛瞪着他后再也转不过来,一只觉陷入无底深的黑洞,有冤灵哭号,自己却连挣扎都不能就渐渐湮没。“人心的阴暗面果然是以吞噬他们自己,我的恨意在光天白日下依然像我的人,而不是影子那样站立着。”孤焚依原样将狱卒困回原处,然后把他头发弄乱遮住脸。“小鹿!”孤焚叫道,“知道别的出口吗?”“有!对了,还有藤条。”小川转身进屋去拿。二人顺利借助藤条从月望山背风坡下去,到达山底,小川一从逃跑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便暗自自责:“我怎么可以把城中的秘密通道告诉他?万一……”孤焚把手搭在她肩上:‘要懂得何护自己,啊?“一川像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

路上的客栈中,夜

“你不是曾说过你没有朋友吗?为什么真的来救我?你当日为何要助纣为虐,剿杀无月城呢?”孤焚坐在石桌上,无灯,静静地望着月光,不语,良久道:“既然武林盟都是‘纣’,无月城当是妖魔了,你连江湖上的正邪两派都分不清,何来不虐?不过,此次若不是星辰,一切都在常握之中。人之爱可以化为神奇的力量,也可能是致命的弱点,当日之战差此一算,满盘皆输。”

“你当真那么恨无月城?”

“而我把丑陋写在脸上,一些人把丑陋埋在里,那些人更丑陋。”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啊。”

“我说的话太多了,我累了”孤焚信步走进自己的客房。

马车上

“这是去哪儿?”

“白云山。

“怎么要坐车呢?”

“路途太远。

一川开始盘算怎么给胡月透露他们的行踪。到一个小镇上时,一川借口要到市集逛逛,到无月城分舵请人转交胡月。下一个镇时,孤焚并不打算停下来休息,一川一反常地把脑袋挥出车窗东张西望,然后来一个府邸门口坚持买下一对红蜡

烛。孤焚笑她,她就道:“夜深就可以点。”天公不作美,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起瓢泼大雨,他们躲进了一座土地庙。孤焚与车夫在马车上搬东西的时候,一川就着微弱的烛光看着:我会通知梦天在白云山守候,不能再让你以身犯险;城主交待趁夜营造气氛问他‘地国’的事。“还不来帮忙,点个蜡烛要这么久?”孤焚嚷道。一川把纸捏在手里匆忙出去了,踏出门槛手一松,纸墨便溶在雨水里。搬下易受潮有衣物,铺上厚厚的茅草。

“马车夫呢?”

“睡着了,你不用担心,你睡那边有盖被的,我和马车夫睡这边。

“但是,这么美好的夜晚,你一定不想睡觉吧?我们,我们秉烛夜谈。”一川支吾了半天。孤焚见她手忙脚乱地一遍又遍点燃被风吹灭的蜡烛,拉着她的手,按着她们肩头让她坐下。一川有些害怕他坐在他旁边,像看护着希望一样持着如豆烛光的蜡烛。蜡烛却再也没有熄灭,孤焚已关紧了门窗。

“你知道‘地国’的事吗?”一川问,孤焚却没有应答,一川测眼看他,瞳孔像发出了星子光芒。

“谁拥用你所说的‘力量’啊?.“一川想这很委婉吧,没直接问他找谁。

孤焚的目光很迷茫,’声音有些沮丧:“我也不知道。”

一川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仿佛并不想知道答案。

雨并不长,空气雨丝的血腥味很快荡然无存。孤焚起身开了半扉门,望着如洗的夜空,神采奕奕,语气中少有的惊喜:“看!我的星相好清晰,它依然紧强地在,直到我死的那天它将延续我的生命。”一川吹熄蜡烛,随手扔在地上,面她跑去,循着他的目光,看见一只由明星组成的大蝎子,在旷野中格外美丽,痴望了一会儿,看身旁保持微笑的孤焚,把两手放在嘴边,叫道:“我是夷默,是你保护的人,孤焚的黑暗留在今夜以前——”孤焚看看一川,又转过头去,淡淡地说:“天蝎的人生是在黑暗中前行的船。”他返回庙中,轻轻地说:“快天亮了,睡会儿吧。”一川恋恋不舍地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卧室,回到自己的卧铺。孤焚再次被噩梦惊醒,吃语道:“你到底在哪里?”一川己酣睡如婴了。

“吁——”车夫蓦的在林荫路上停住,“二位,请下车。”一川正要下车,孤焚拉住她,纹丝不动地坐着,说:“还没到白云山。”车夫拉开车帘,探进车厢,道:“大爷,这是车行的规矩,只能到这,再往前去就车毁人亡,那是人家的地盘。”寂路没有说话,一川看看他又看看车夫,车夫像傻愣般定住了,眼睛一片混沌。“不要!不要!”她一下子插在孤焚与车夫间。孤焚只有转移目光,斥责道:“你干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放了他吧。“一川哀求道。”你以为目光可以杀人吗?“孤焚问。”别人不行,但你可以。“一川肯定地回答,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孤焚知多说无益,径自下了车,一川也跟着下来,没走多远,回望,那辆马车扬起一路尘土。

路越走越窄,直到眼前出现一排树林组成的屏障,树顶有若有若无的雾气。

一川对气味很敏感,给他和自己分别服一下一颗丹药,把一瓶能挥发的液体系在腰间。“恐怕林子里有瘴气,我们等会走失了,我就打开瓶子,你会闻到酸腐的刺鼻气味,看见腾起的黄色的雾水。”一川郑重其事地叮嘱。二人在树林中行走,并无异样,孤焚留心着脚下。什么东西正夹着风声飞速朝这个方向来。孤焚习惯地按下小川,道:“趴下!”一川没听见动静,抬头张望,见不远处的大树上深嵌着一个怪模样的东西。“是石头?吓唬人。”孤焚闻声察看,一惊,“他们也在这儿?”用指甲抠出此物。一川叫道:“小心有毒。”孤焚拈量着它,忽然拉住一川躲在树后。树林寂静,连兽踪都不见。“把这个涂抹在你身上,全部,要快。”孤焚丢过一个白色瓶子,自己到树的另一边去。有两个人摆弄着红、蓝光亮的板面,“咦?只有一个人呢?”“不要大惊小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又是什么洒湖术土。”

“看!”一川很兴奋地朝一道金光的瀑布跑去。“站住。”孤焚喝止住她,“你看,光束的边缘。”一川定睛一看,它一方内竞然寸草不生并且越接近它的植物越萎缩憔悴。一川冷静下来,扯着看自己的衣角,不相信地倒退几步,撞在孤焚身上,抬头看他,一下子安定下来。孤焚从腰间解下一个貌似玉环的东西,嘱咐道:“小鹿,你往回走,如果遇以紧急情况或者找到其他路径就按圆环的中心,不到关键时刻不要按。”小鹿不解地往回走,一回头就看到孤焚挥手催促她,直到看见她走远,孤焚才松了口气。他迈着沉稳的步子,屏息凝气走到光瀑前,立刻感到钻心的疼痛,他还是没有挪动。忽然光屏消失了,他摸摸震痛的胸口,向前,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

果然,左侧50米左右的一棵树插着一支镖,他抽出镖,打开纸条:左走50来步;外两棵杏树的山洞,我家主人有请。未差毫厘,己有三个樵夫打扮的人在山洞中等候了。其中一个吹了个口哨,一个面容肃穆的女孩跑出来,面无表情地

说:“寨主有传。”孤焚瞥了女孩一眼,朗声笑道:“东篱,你怎么落草为寇呢?看来,你还是逊我一筹。”咳声伴着脚步声走来一位紫袍男子,面若冠玉,身材顽长,只是脸色腊黄,似大病未愈,“孤兄,见笑了,不知你到这儿来是不是想

要找我喝两杯小酒?”孤焚并没接口,而道:“真巧啊,本来我还为此发现而自诩聪明,没想到篱兄己捷足先登了,可惜,看你的样子似乎也一无所获。”东篱道:“不晓得孤兄在说些什么。东篱不才,愿闻其详。”孤焚高深地笑笑,却只是盯着他,不说话。一人从外跑来,对东篱附着耳说着什么。东篱挥手让他下去。孤焚沉下脸来,负手而立,“我要去白云山,你是否拦截?”洞内的人明显感到了一种寒意,东篱笑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有任务在身,孤兄请。”孤焚走出洞外,隐约觉得他的笑蕴含着什么。

“哦——”腰间的环强烈地震动,沉思中的孤焚停住脚步,心急如焚:出事了,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分辩着事发地点。一个激灵,他加足脚力,朝身后的白云山跑去,脚底生风。“哦?孤兄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你会返身回去找她,看来父母的遗物果然重于儿女私情。”东篱坐在一把设计精巧的藤木椅上。“你说对了,你的要胁分文不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孤焚没朝小川看一眼。东篱抽出一把镂花的小刀,慢慢地把它在小川手腕上摩擦,有温热的血流出,一川痛得大叫。她没寄希望于无动于衷的孤焚了,只是恨眼前这个玩弄她于股掌之间的人,死命咬着牙不让那个人高兴得太早。孤焚看了一眼一川苍白的脸,叹口气,道“你说吧,你想怎么办。”“如若不是我身负重伤,忌讳你的八在长老,定将你弄得不人不鬼。现在公平交易,你自愿,不犯法吧,我只要你的能量,不要你的命。”东篱贪婪的目光蠢蠢欲动。孤焚的表情捉摸不定,忽然一声呐喊震惊八方,孤焚一手扯开衣襟,吼道:“来吧!”东篱抓着一川靠近,一川具然不能挣脱,他看似无力的手像钳子似的牢牢地扣住一川的命脉。东篱松开一川的一只手,自己变掌为爪,直捣孤焚的心窝,血肉模糊中一泛着金属光泽的薄片慢慢被抽出,他的脸因兴历而变得红润,当他的手指触到薄片中心凹凸的纹路时,一条胳膊被齐根震断。“不可能,它和你融为一体了?”东篱痛得咬着牙说,渐至癫狂。余下的人七手八脚抬起东篱问丛林深处走去。孤焚果断地把薄片按进肉里,胡乱地把衣裳系在胸口,转瞬己鲜血淋淋,他脸部扭曲,忍受着撕心之痛,并不发出声音。他朝“小鹿”看了一眼,伸出手来,一川第一次清楚地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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