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寒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问正忙着准备晚餐的李妈,“李妈,清许呢?”李妈有些厌烦地说:“这个丫头好吃懒做,一会儿粘人一会儿冷冰冰的,现在可能又在后山的小溪睡懒觉吧。”吴寒笑着摇摇头,擦干手,向后山走去。绾着头发,穿着男装的清许很惬意地躺在河滩的草地上,眯着眼,望着天,正陶醉地想着什么。吴寒想:累了一天,也该放松放松,就势躺下。谁知清许一跃而起,双眼圆睁,警备地朝他张望。吴寒有种挫败感: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为什么对周
围的事物存在这么大的敌意,显得与一切都格格不入,难道连我的医术也无力回天?清许此时己露出了笑容,与刚才判若两人,“寒叔叔,是不是叫我吃饭?正好我饿了。”吴寒突然明白李妈为何会讨厌清许了,他看着她真诚的笑脸,心里深深叹息:“这种充满了防备与讨好的笑容是经过多长的心理历程才磨合而成的‘真诚’呢?我会是它的开启者或终结者吗?
清许又在说她过去的屈辱,明明微不足道的事偏偏是刻骨铭心,明明是很不幸的事却硬要用幽默的描述让人捧腹。吴寒努力让自己专心倾听她的话,去掉那些细枝末叶,只剩主干,他发现她试图得到同情又逞强的矛盾,其实是极度.缺乏自信、“清许!”吴寒打断她的话,“把你的真心袒露出来吧,你不需要乞求任何人的怜悯,用你的心说话,你可以相信我,因为我会帮你。”清许像不认识他似的,转过头去,“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从未如此坚强。相信你?我连自己都不相信,还能信谁?我知道我性格怪,世人不能容我,你也不能,对不对?”吴寒吼道:“不对!是你自己不愿意尝试改变。天下何其大,岂无你一弱女子容身之处。事实上,你是貌似坚强,外强中干!我不知道你是怎样长大的,你肯定也不愿说,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未经历过风浪,只不过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受自己的折磨,外面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你心里掀起千层浪。真正勇敢,坚强的人不是这样的。”清许的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身子微颤着,道:“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你说我可以相信你,但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不过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我要了解你,才能相信你。”吴寒为难了:人与人终究是互相猜忌的。我想让她相信我,我又何尝信她呢?若告诉她,也是冒险,并不能肯定她回心转意。更有可能冒出卖朋友的危险,我倒是没什么,可大哥呢?水月呢?爷爷的遗嘱呢?不行,绝对不行。他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道:“清许,我有苦衷,恕我无可奉告。”出乎意料之外,清许语调轻松:“方才是我失言,寒叔叔忘了吧,你是我生命中除家人外第一个好生待我的人,我还有什么理由要求更多呢?坏人可以被感化,改邪归正,而我不好不坏,助我从何谈起。世上本无可信之人。”末了一句话很轻,似不愿被他听见,但终究是被吴寒听见了,一字一掷叩击着吴寒的灵魂。
旦日上午
小鸟跳出了巢,在空中扑楞着翅膀,快乐地唧唧喳喳,树叶在风的节奏里沙沙地舞蹈。清许很想突然穿女装,转念一想反正没人在意她,李妈在忙活,吴寒肯定开始看病了,尽管太阳升得老高了,还是费点时辰吧,于是又关上房门,为自己梳妆。很久没梳姑娘家的发式了,横竖拢不起来,索性披着头发,用桃木夹夹住发梢,把前额的短须梳理成流海,两鬓的发丝梳在前面此,可以半遮住耳朵,清许对自己前天,古人后天来者的发型煞是满意。推开房门,还没来得及享受大
自然带给她的惊喜,就见到吴寒出现在眼前。白衣儒生的吴寒此时此刻竞然穿着粗麻衣,腰带上系着玉佩,半扎半披的头发,肩上背着最常见的医药箱。这是什么装束?医非医,跑龙套的非跑龙套的,可是有一种充满朝气的英俊气质。清许
想:若是现在他笑一下,所有的少女都会动心的。吴寒开口了:“宋清许,我决定了,让你了解我,我的过去。”清许痴痴地说:“我长到十六岁,没做过有建设性的事,没想到,因为我,有人放弃了一天的光阴。你使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忽然,我很爱我自己。”吴寒的心柔软地发痛,没有回头,说:“今天的天气是你最爱的阴天,我们到溪边去说吧,我真笨,原来让你感动,只需让你爱上自己。你一直都很聪明。”清许浅笑:“你是第一个说我‘我一直很聪明’的”。吴寒也笑道:“谁叫我是天下第一医馆馆主,什么都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