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大地,荒草凄凄,连最后一丝生机也在苟喘,而此时,十道丈高身躯正似逐日般疾走,往往一步开外,便是十米之远,逢山跨山,遇水涉水,遭到狂暴凶兽的袭击虽雷霆出手,却不似道统众人般赶尽杀绝,而是留下火种,丝毫不似外表那般原始蒙昧。
一白衣少年坐于一格外壮硕高大男子肩上,衣袖带舞,翩翩潇洒,墨黑的眼眸转动间,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亲近感。
蓦然,一抹绿意出现在众人面前,犹如沙漠绿洲,汪海孤岛般教人精神一震,一行十丈巨人见状,加快了步伐。
姜琉只觉身形一震,心头一松,便觉从生命本质上的轻松,卸下千斤巨担,入目皆是翠草红果,杨柳依依,野芳幽香,佳木繁荫,潺潺流水上时有鸳鸯白鹤游过,发出的脆鸣与山水之声、风雨之声、飒叶之声相映成趣,共谱天地乐章。
天弃世界最后的希望,唯留的乐土,却被圈禁在这方圆百里之内。
百里之外,炼狱沉沦。
持骨老者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家园,目露依恋,对着姜琉说到:“火主,我骨神后裔,骨神部落便栖息在此处,还请火主下行,跟随骨奴……”
托着姜琉的十丈男子小心俯身,将姜琉放于沃土之上,姜琉遂踩着落叶,循着鹅卵小径,跟着只敢站在自己身旁的持骨老者前行。
见尽了绿色之后,姜琉眼前之景豁然开朗,只见眼前有座座梯田栽满了颗粒饱满的作物,垂下的颗粒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顶顶毡蓬扎驻在梯田不远处,毡蓬外种着瓜果芭蕉,时时有大如隼鹰的家禽在瓜果下、梯田中觅食,不少同样高大壮硕的男女或是在梯田中劳作,或是在空旷处打磨肉身,汗如雨下。
远远的,一座棱角分明,白色神秘的祭坛盘卧,祭坛之上供奉着一半人高的黑色石像。
石像像首似一种未知的荒兽,獠牙凸起,怒目圆睁,唇着青色,双颊刻着莫名的符文,极尽玄妙,一股蛮荒狰狞的气息扑面而来。
石像与土著文明一般穿着兽衣,衣绘黑色图文,图文之下偶尔竟泛出点点血光,左臂直伸向上,手掌张开,似要撑起无尽苍穹,右手紧握一把生有四条凹槽,槽上一排倒钩的奇异石剑,右脚踏于一尊倒扣的八足戊戌鼎,而左脚却奇异的缺失了,连着或许左脚下本应存在的器物。整个石像给人以残暴嗜血的感觉,却还夹杂着丝丝威严庄重,难以言状。
只可惜,石像兽首有缺,只有一面,看其轮廓,应如四面佛祖一般,拥有四面不同的面孔。
一座祥和生息的文明,在百里生机中延续着自己的传承。
突而,不远处一群土著少年玩掷的千斤顽石一个失手,竟向着姜琉抛来,旋转的顽石带着‘咻咻’嘶鸣声,更是摩擦得气浪发出焦灼!
持骨老者目露怒色,佝偻的身躯爆发出莽荒的巨力,不算粗壮的手臂只是轻轻抵挡,便将冲来的千斤顽石打落一旁,那群少年一见到持骨老者,皆是畏惧紧张的慌张跑来,扑通跪地,持骨老者看着不住害怕颤抖的少年,无奈的压下心中怒意,将手持的骨杖重掷于地。
‘咚……咚……’
碰撞声以一种古怪旋律缓缓传远,一时之间,无论是在田间劳作,还是在打磨肉身、祈求神灵之人皆庄严停下手中之事,继而老者低沉的说道:“火主莅临,文明重聚,各部落族公请部落骨器,行……祭神拜天之礼,速汇祭坛!”
声音传遍方圆百里,位位部落的族公虔诚的走向各自族地,所有人皆口中缓颂,一步一叩首的走向白色祭坛。
而那群少年一听闻‘祭神拜天’,稚嫩的脸庞无比庄严慎重,竟不顾眼前老者的威严,转身跪下,向祭坛跪拜而去。
一时之间,所有部落的上空云涌成形,化作龙虎之相,吞吐着文明的薪火,纷纷聚集到祭坛上空,守护祭坛,姜琉此时缓缓跟着身旁的持骨老者走向白色祭坛,一路上,脸绣图腾的骨神部落之人皆是虔诚庄重,对姜琉等人视而不见。
姜琉和持骨老者走上白色祭坛,姜琉看着脚下分明是白骨搭建而成的祭坛,听着耳边古老的颂歌,暗忖:文明的延续背后,原来是白骨累累,血腥横尸。
姜琉看着滚滚人流向祭坛而来,突然,传颂的颂歌停下,继而,十道肆意高歌的苍老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跪拜的人群中走出十道面带狰狞鬼神面具、身着红衣的高大老者,分明为十座部落的族公。
他们手持形状各异的器物,左右跃动,手舞足蹈,发出高亢激昂的歌声,原始而厚重,带着泥土磅礴的气息,十位族公猛然咬破指间,将鲜血涂在手中器物之上,继而将器物抛出……
器物浮空,祭坛上空的龙虎纷纷怒吼,十把器物似在应和,纷纷盘旋,继而无数光点从天地飘来,融入器物,继而从器物之中走出十道身影,高可触天,或是龙首虎身,或是脚踩长蛇,四肢修长,或是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皆非人样,身影一出,顿时铺天盖地的威严压来,无穷战意从那些高可触天的身影中传出,沧桑古老,似是文明的起源。
本早已死去的十座部落的先祖,在此时,隔着生死的隔阂,岁月的阻断,因后人的颂歌,从天地中散落的战意、残血、断兵重现往日的神躯。
“骨里生青莲,莲生十裔天,吐尽寰宇万世添;故土何处怜,青峰埋骨地,末法群魔乱!”
叩拜众人纷纷高喊着自古相传的偈语,高触天际的十人仿佛听到这无数岁月后其后人的悲语,怆然涕下,威严肃杀的脸庞流露出一丝留恋不舍。
持骨老者猛然大喝,用着只有姜琉方才明意的尊贵语言说道:“礼成,当火点薪木!”
那十道先祖身影闻言,纷纷跨向祭坛,本来巨大的身躯逐渐缩小,持骨老者只来得及对姜琉说道:“火主,还请随我十位先祖移步到石像处,按心去做……”便忌讳的匆匆走下祭坛,与众人一般跪拜于地,虔诚的看着祭坛上的情形。
一道身影穿过姜琉的身体,无视姜琉,缓缓走向祭坛中央的石像。
他等本是身死之人,只是作为余荫般存在于文明的传承中,承担着希望,虽生前有大神通,大造诣,但身死道消,无情的时间洪流几乎磨灭了其一切痕迹。
姜琉并未按照持骨老者所言,跟随人影前去,所谓的‘火主’‘薪火’之言都让他心生忌惮,眼前种种超凡的神异更让他心生浮萍脆弱之感:即便是阴谋,对一座文明而言,我一还未修行的凡俗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时势逼人,徒呼奈何?!
人影走到黑色石像面前,纷纷盘坐,从身体之中飘出条条红色游龙,缠住石像,石像似在呼吸,在呼吸之间缓缓汲取着红色游龙,姜琉浑黑如墨的眼眸发出缕缕精光,竟穿物而见,看到游龙被石像汲取之后,竟藏于石像内部,石像之中孕育着一红色、正在跳动的圆物,圆物似乎察觉到姜琉的窥视,突而停下跳动。
姜琉看着石像中的圆物,心生亲近,不由自主的缓缓走到石像跟前,竟模仿石像的姿势,左臂直伸向上,手掌张开,似要撑起无尽苍穹,右手紧握。
顿时,石像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