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嘛,孟府此次居然找到了一位领道者,也不知是真是假?”
杏林无边,飒飒作响,飘下的落叶积满了黄土,在这个逢春的节气,枯黄的杏树,在落叶的滋养下绽出了点点嫩绿。
而在此时,杏林之中却熙熙攘攘的站着近百人,虽有互相寒暄走动,但却依稀可以分辨这近百人分为六个阵营。
“无风不起浪,想来不假,但传言那人只是一个凡俗,掀不起多大风狼,倒是方才府中老祖传音,似乎观气发现孟府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却被一股深渊般的意志笼罩,阻隔一切关注的目光……”只见在众多年轻人之前,四男两女气势不凡,正互相交谈,相貌虽依旧年轻,却比身后正喧闹议论的后辈多了几分沧桑和成熟。
“那孟雨倩破而后立,居然成就先儒风骨,更是被保送入了孟府的界门之中,传承先祖的道法,说不得数千年之后,又是一位大儒啊!想我方……”
“哼。”
一声轻哼打断此人话语:“方才哲,修成大儒岂是单看天赋便可,说不得夭折陨落,泯然众人!”只见一面容长瘦,眼神阴沉的男子,出口中尽是不屑。
“韩明子,不就是你韩府上千年前出的那位‘大儒之相’天骄,在外历练时意外陨落身死,此刻竟见不得他府出了一位天骄是吗?!”只见长相虽然普通,但却棱角分明,铜眼烁烁的方才哲与阴沉男子针锋相对,毫不退缩。
“你!”
“好了,好了,两位……”
只见一位端庄秀丽、大气淡雅的女子走到两人之中,轻声打着圆场,劝道:“两位都是府吏,勿在后生面前伤了和气,领道者也好,天骄也罢,我等此行最重要的还是为我古丘争得气运,勿让九重天寒心。”
韩明子闻言,不甘的怒瞪了方才哲一眼,悻悻住口。
而女子之言,却也引得其余人心绪浮动,默默盘量。
女子含笑,转而对身旁一身着阔襟长衣,袖边钩绣一条怒目圆睁的巨蟒的男子说道:“古禁长,却是不知为何孟府这个时刻了,怎还未到儒林,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男子目光冷漠,闻言回到:“无妨,等……”话落,便又复于冷漠,不再言语。
女子哑然,虽早知眼前冷漠男子的性情,也打过几次照面,却也未曾想到是如此的难以结交。
眼前男子身为龙庭十二庭禁长之一,官虽仅为四品,但手握庭卫,坐守龙庭,威慑宵小,再加之其修为不凡,道法造诣深厚,故颇具盛名,深得九重天信赖,赐其皇姓‘古’!其后,此人遂改名为古十二,此行也正是他带领着皇族后辈与旁余六大望族一同参加气运之争。
一杯茶的时间,古十二突而开口说道:“来了……”
“哄!”
只见杏林之中空间一阵扭曲,掀起的狂风压低了附近的参天杏树,继而孟府之人从中鱼贯而出,为首之人威严高大,此时见众人皆在等待,对前方那为首数人抱拳朗声说道:“抱歉,抱歉,我府晚来片刻,让各位好等……”
姜琉毫不起眼的跟着孟钺跨出了界碑所形成的空间纽带,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杏林,身旁一位面容普通,甚至长着几颗雀斑的女子拉了拉姜琉的衣袖,善意的低声说道:“前方那几人分明是方、韩、孔、颜、谢五大望族此行的守护府吏,那面容冷漠的男子想来便是龙庭来人,待会他们问及你领道者的事,勿要说话,我等自会应付……”
六大望族虽臣服于龙庭,同属儒道门人,但互相之间自然也有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孟府此行罕见的寻得了一位领道者,在特殊时刻作为道家对孟府的认可,加持道法,动摇几分世界之壁对道法的削弱,虽说道法越深奥,所能加持的威能便越小,但无疑也是多了一张底牌,争夺气运也便越多,此消彼长,怎教旁府不心生羡艳……
而,羡艳之极,便是……嫉恨!
“葇姐,你给他这个普通人说什么,不过是走运悟了一式道家自身法罢了,值得你这一路上百般照应嘛……”女子身后,方才在界碑之下的紫衣男子不解的说道。
看得出,这面容普通的‘葇姐’在众人之中的地位并非与她普通外表一般不起眼。
姜琉紧紧咬住嘴唇,一言不发,只是倔强的看着紫衣男子。
“哟?还不服气了啊……”紫衣男子含笑说道,便是姜琉初出云海时惊动了两位老祖,甚至掀起了那等波浪,但其凡俗的身份在紫衣男子眼中,却依旧卑贱。
当然,孟府教化有序,后辈子孙倒也不全是这等恃才傲物之辈,便如一旁的孟葇,虽相貌普通,但其修为在孟府年轻一辈中也是佼佼者,只稍弱于道法之子孟钺,却不以物喜,丝毫不介意姜琉凡俗的身份。
“嗯?”
只见站于威严高大男子身后的孟钺冷哼,紫衣男子闻言,连忙垂下头来,眼观鼻尖,不再言语,只是心中对姜琉的不屑渐渐带上了丝丝怨恨。
姜琉目睹眼前的种种,紫衣男子如此桀骜自傲,却也摄于孟钺的地位与修为,心中那颗赤子之心,也多了几番思量。
“哈哈,无事,无事,孟修允,你这老小子,近百年不见了,还是一直板着个脸……”为首数人中,一魁梧大汉哈哈朗笑,拉过孟府此行府吏孟千允的肩膀,豪爽的说道。
孟千允板着的脸不自在的挂上了苦笑,对着魁梧男子说道:“谢兄百年不见,也还是那么豪爽不羁啊……”
“当然,当然,我谢云天向来便是义薄云天,不拘小节……”魁梧男子自得的点头回到。
‘噗嗤’
方才打着圆场的女子闻言,不由轻笑,芊芊玉手拂着红唇,不甚诱人。
“颜幕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很可笑吗?!”魁梧男子不解风情的粗声吼道。
“好了!”冷漠的古禁长打断了众人的交谈,死板的说道:“众人已到,当拜先儒,再入域窟!”
“当然,当然……”一旁的韩明子接连回到,脸上挂满了谦卑的赔笑。
众人心中各有思量,却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但六大望族之中底蕴最为浑厚的孔府府吏却一直沉默的看着众人,却不露声色的时而看向孔府后辈之中,一低调普通的男子身上。
气运之争?我孔府老祖付出了如此代价,遮蔽因果,可不是仅仅为了气运……孔府府吏心中暗暗冷笑,嘴边微笑更浓。
众人齐行,不管心中如何思量,此刻都是一脸虔诚卑微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只因,前面便是古丘开国以来,所有大儒、圣贤的立碑之地,可谓是一国的道统见证,证明了古丘儒道的沧桑变迭。
而六府与龙庭的后辈见状,也皆禁言屏息,沉默的跟着府吏前行,只是不时投向孟府的复杂目光,表达他们心中并非如同脸上那般庄严。
姜琉沉默的随着人群前行,脚下的积叶‘咔嚓咔嚓’的呻咛作响。
忽而,目光穿过疏密的杏树,一座俯于地面的石坛出现在姜琉眼中,石坛古朴无华,被雨雪冲刷侵蚀得泛着暗青,而在石坛之上,间隔的伫立着座座石像,或笑或怒,或喜或悲,石像之下,皆依傍着一扇石碑。
“孔梨大儒,修行五千三百余年,成就大儒之位,握八式凌空道法,性情果断,立碑传世!”
“颜诓大儒,修行八千二百余年,成就大儒之位,大器晚成,性情沉稳,立碑传世!”
“孔凝贤者,修行十万载,大推儒道于古丘,千秋不朽,岁月无磨,在其幼时……”
石坛之上的众多石像正是古丘国开国以来的所有大儒圣贤,但却从所著石碑之上也有揣悟出大儒与圣贤之间的差异,但所能立碑传世之人,皆是时间都难以磨灭的修行有成之人。
何为大儒?道法之能近于鬼神,滴血便可重生,可传道教化苍生,修为难测之人方被尊称大儒。
何为贤者?所修之道超凡脱俗,几乎洞悉了一座道统的所有精髓,为一道统的执牛耳者!
当然,大儒难修,圣人难寻,即便是孟府之中,那诡异的躺于棺木之中的‘三祖’也差一步方为大儒,但这一步,咫尺天涯,需得参破生死!
石坛之上的众多石像,几乎皆是是六大望族的先祖,只因只有出了大儒之人,方可余荫族人,被称为望族,至于龙庭,却是超然道统的存在,各国道统虽各有差异,但其龙庭皇族却同出一脉,归于道统大地一隐秘的势力管辖,只有修行已久,或者翻阅众多史册野史之人,方才知晓这一低调隐秘的势力名为“承天盟”。
天下龙庭皆修一道,便为无上大道帝王大道!
而此时,各府府吏立于石坛之前,深深俯身叩拜,身后后生也皆效仿,唯有姜琉左右张望,鹤立鸡群的不曾叩拜,引得旁人怒目相视,却见为首的古十二不曾回头,冷漠说道:“无妨,道统有异,礼节随心。”
古十二虽开口辩述,但众人之中依旧有人心生不满,冷冷的看着身型弱小的姜琉。
“古韵沧沧,儒道茫茫,修百世前尘,换今朝风央。”各府府吏齐声说道——
“叩请诸位前辈先人洞开域窟,为愚后气运加身!”
“气运加身!”各府叩拜众人,皆高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