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
无数断戟伏尸铺满了姜琉通向一代杀手圣地‘黑阁’阁主。
本是守卫光明的将士,此时却为了一道口令,守卫的,却是穷凶极恶,恶贯满盈!
一根断臂抛在夜流沙面前,让其不再坐以待毙,黑阁阁主的窘迫终于在无路可退时展现。
夜流沙如同孤狼般咆哮,同样抽出一把长剑,便作拼死一搏,冲向姜琉。
“剑?”
姜琉目露可惜,似为夜流沙手中之剑惋惜,手中冷剑青光更盛,只是须臾便吹灭了守护黑暗的所有光芒,与夜流沙近身相逢!
“你这招不对,剑身下移发宽,才叫出龙式。”
姜琉如指点孩童舞剑,轻轻点开刺向自己喉间的长剑,摇头叹息,继而优雅躲过一道暗箭,转身说道:“这,才叫,出龙!”
手持卧龙者,当一点寒光,点亮万千阴暗!
一点寒光,一道白影,这时如卧龙出海,龙吻一现,吞噬所有!
夜流沙无力放下手中长剑,‘扑通’跪下,背对着姜琉,苟喘说道:“姜琉,你也只是一枚,可悲的……棋子!”
话落,夜流沙双眼失神的看着冲来的将士,嘴角微扬,便僵硬的定格。
黑阁第十三任阁主,死。
一道白影立于无边将士之中,持剑静立,竟让千万热血将士畏惧不前,目露惊恐的看着中央这面目清秀的长身男子。
“来吧……”姜琉平静的看着围着他,却不靠近的将士,似作热情邀请,目中带着一丝温润。
“杀此人,官拜三品,家宅百亩!”
蓦然,一声慷慨激扬的蛊惑声从人群之后传来,将士闻言眼中充斥着贪婪决然,生生压过了死亡的恐惧,继而发出壮胆怒吼,向眼前清秀男子冲去!
血,在流。
剑,在舞。
不知挥出了多少次手中冷剑,姜琉已经无力去想,心中剑气早已消磨,甚至剑刃都有些卷磕。
虽为武道大家,剑法通明,但姜琉仍是凡躯,如此长时间的战役,也足以让他坠下神坛,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噗嗤’
一人狂喜的看着深深插入面前清秀男子后背的长戟,却还不待仔细回味,便陷入了黑暗。
姜琉艰难的拔出背后长戟,血,涓涓流出,打湿了白衣,也染红了纤长的手,于是他不再前行,就持剑立于原地,等待着将士们重新填满具具伏尸上的空白。
日已高悬,暖阳轻抚大地,将股股艳红鲜血照耀得绚丽似妖。
汗水打湿了姜琉的视线,麻木的斩下一位目露侥幸的将士的大好头颅,姜琉艰难侧身,却慢了一线,脸上一丝血痕缓缓淌下鲜血,给苍白清秀的面容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一万,还是两万了……”
姜琉疲惫的看着脚下尸堆,远远看去,皆是断臂头颅。
腿,在颤抖,早就腾不了空,不复飘逸。
手,在抽搐,早就吐露不了剑气,不复凶猛。
眼,却依旧平静。
“姜琉……”
姜琉疲惫的侧头,看见满身整洁,嘴角甚至有晶莹水光的‘袁将军’骑于骏马之上,沉默不语。
“啧啧……真令我袁某钦佩,一人一剑竟抵得上我龙庭千万精兵,哈哈……”
袁将军威严叫退一干将士,本欲大笑的走到姜琉跟前,却幡然后退,拉开了距离,离姜琉有数步之远,袁将军看着眼前那不复方前豪气的姜琉,压低了声音,诡异的说道——
“还得感谢姜大师舍命相助,铲除了黑阁,灭杀了夜流沙,才能让我袁某完美斩去昔日为黑阁中人的身份,也让我袁某有理由……离宫!此时……”
袁将军说道此处,大有深意的看了看仍在战事外围的黑衣青年,得意说道:“夜十三谋划近百年的篡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终是被我等外人夺了硕果!”
“倒是你这个剑法大师,你可知扮演着什么角色,世上之人又会如何评判?”
袁将军站于一伏尸身上,微微仰头,看着立于尸堆之上的白衣姜琉,戏弄的问道。
姜琉缓缓摇头,扯开干燥的嘴唇,虚弱,却清晰的说道:“你们的蝇营狗苟我毫不关心,后人的评判,我姜某也毫不在意,尊我为武道先贤也好,骂我助纣为虐也罢,终究只是虚妄,我只用手中之剑,求个淋漓洒脱,心中真我……”
袁将军轻笑摇头。
姜琉无语沉默。
另一个时代的开启,当用千万人的战役、千万人的白骨祭奠。
而在其中,却有世间最后一道剑气刺破骄阳,点燃后世!
…………
国史上载:
历黑熙八十五年,剑法大师姜琉灭黑阁余孽于金鼎镇。同年龙庭易主,国名为袁!
历袁国三年,追谥姜琉为国剑大师:姜师,立碑刻传,传颂经典。
历袁国七年,开袁祖驾崩,传位长子徒,庙号平宗。
历袁国十九年,江湖归顺,臣服龙庭,四方皆平。
自此天下一统,江湖再无武道大师!
经典就此成为绝唱。
真相就此湮没岁月。
后人或贬或褒那一人,那一剑,那一心。却再无后人再续经典。
只因,江湖已不再!
…………
“大哥哥,大哥哥,鬼剑又出手了!”
一个留着鬓发,穿着虎头鞋的小男孩宛若小旋风一般溜进了一个剑铺。
剑铺中,成列着把把长短不一,锋芒点点的古剑,而一个修长男子正擦拭着古剑上的灰尘。
“大哥哥,鬼剑上一次不是斩杀了过境的蛮夷狼王么?怎么这次他却和圣上为敌,要他收回增赋之令啊?”
小男孩乖巧的等着男子擦拭完古剑,才一脸好奇的问道。
男子缓缓蹲下,揉了揉小孩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因为,鬼剑从黄泉来,只为判生死善恶,不为他人出剑……”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头,但毕竟是小孩心性,立马又被墙上的把把古剑所吸引。
“大哥哥,等我十岁考中了武童,你送我一把剑好不好啊?”
男子看着小男孩眼中的那抹亮光,和煦的点了点头:“好,等小蛮成了武童,哥哥为你打造一把属于你的剑。”
“耶!”
小孩喜溢言表,就在不大的剑铺中跑来跑去,却突而表情一僵,然后慌张的跑出了剑铺:“糟了,忘了给娘亲熬药了,晒的艾草也还没收,大哥哥,我先走了!”
男子含笑的看着没头没脑的小男孩跑远,这才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关了剑铺,横上木栓,走入了后屋。
屋中简单整洁,但却泾渭分明,一旁皆是简单的家具,而另一旁却只有一张落兵台。
台上,横卧一把入鞘长剑,剑下,一颗黑如墨的圆玉。
突而,长剑出鞘,清冷如月。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