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灰蒙蒙一片，周围的景物在朦胧中模糊，仅存留大致轮廓。
潮湿触碰皮肤，水汽冰冷。
少女抬起头，头顶是微弱的光。
当下分明接近正午，万里无云，灼热的阳光却无法穿透水雾，照亮湖的两岸。
光线稀稀拉拉，经浓雾过滤照射进来，黯淡得像是阴天。
白雾拨开。
三个人影闯入这片区域。
“需要补充魔力吗？”
少女侧过头，问身旁的黑发少年。
黑发少年双手笼罩着淡淡的光，细小的符文在他周身缭绕飞舞。
魔力从他身上溢散出来，汇聚成透明的薄膜，将三人护在里面。
“嗯……一瓶吧。”
这份浓雾来得古怪，三人不敢冒险，一致选择套上“全系护罩”，保险为妙。
足足容纳三人的“全系护罩”，意味着施法者魔力连续、大量的消耗。
“好的。”
在收纳囊中找了找，少女掏出一支小药瓶。
恩杜萝西正在施法，空不出手自己喝药。
于是，艾歌拔掉药盖，直接喂他喝了下去。
“好苦。”
喝到一半，恩杜萝西把脸一挪。
他吐了吐舌头，精致的眉纠在一起。
少年相当喜欢甜食，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甜的东西异常执着。
所以他吃东西很挑。
食物中只要有一点点苦味，他就完全接受不了，更别提喝苦的魔药了。
基于这个原因，恩杜萝西经常被投以迷之注视。
宴会上，美少年气度非凡，惹人注目。
人们感叹着，猜测他会喜欢哪种昂贵的红酒。
清香的梅洛葡萄酒？
浓烈的瓦朗德鲁酒？
还是桌上那唯一一杯的勃艮第？
然后，他们就看见美少年走到桌前，拿起了一杯
——果汁。
“……？”
“？？？”
贵族满脸懵逼。
这不科学！
你不应该拿起一杯与你身份气质相符的高端红酒吗？？？
然而恩杜萝西不管不顾，坚守甜食至上的基本底线。
他要是没发现果汁就找红茶，找不到红茶就选酒精度最低的甜酒。
“不行，不要闹脾气。”
艾歌强行喂入。
“我身上没带糖果，你将就一下，把药吞下去。”
“……”
银发少年在二人身后走着，此刻把目光放到别处。
药瓶已空，魔力补充药剂被喝光。
艾歌把空药瓶放回收纳囊中。
她右手举着一支试管，注意着试管中的东西，便没有发现收纳囊的状况。
叮——
极其细微的响动。
白光一闪。
小小的空药瓶掉落在地。
艾歌和恩杜萝西走在前面，没有发觉。
瑞可观察到了地上的药瓶，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只是个空瓶而已。
白色的狼耳竖起，动了动。
银发少年伸手，拦住其他二人：“等等，前面有东西。”
“普通魔兽？”
少女看着光点游动的罗盘。
“不对。”
瑞可摇摇头，他皱起眉。
“这个声音，有点奇怪。”
“我看看。”
黑发少年手上施展全系护罩，红瞳骤亮。
浓雾在他的视线中消散，前方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有林木微微摇晃，浸透在风中。
重重灌木掠过后，月光湖身形显露。
平静的湖面毫无波澜，湖水清澈宽广。从岸边观察，让人觉得一望无际。
“就直线范围而言，什么都没有。”
恩杜萝西收起魔法，瞳孔恢复正常。
“咦？……消失了？”
瑞可语气惊疑。
艾歌想了想：“移动的高等魔兽吗？如果现在声音已经消失的话，我们可以趁机过去探探情况。”
半个小时过去了。
“……”
“……”
“……”
三人脚步一顿，同时停了下来。
熟悉的灌木，小道旁散落的石子。
草丛中探出的那朵白色小花，依旧垂着摇摇欲坠的雨露。
一颗树的树身上，三道白色的痕迹赫然在目。
三道刀痕，代表三人已经在这里绕了三回。
恩杜萝西摊开手：“看来是着了道了。”
走了半个小时，他们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
艾歌沉思：“小恩，第二次路过这里的时候，你开了‘透视’吧？”
恩杜萝西点头：“是的，我以为是在光线上迷惑感官的幻象，但这样看来，似乎不是。”
他旋即猜测：“难道我们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某个魔法阵？”
艾歌看向周围。
碧绿的灌木茂密生长，漆黑的石子静静躺在道路上。
脚下传来地面的踏实感，皮肤能感受到雾气的微凉。
但这一切，可能都不是真的。
“瑞可，用力打我一拳吧。”
艾歌一本正经地请求。
瑞可无奈地笑笑：“不啦，要做实验也应该我和恩杜萝西来。”
艾歌想了想，一脸认真：“说的也对，我刚才没考虑清楚，你们两的体质要高于我。”
她的话刚落音，恩杜萝西就动了。
他当先行动，狠狠踩了下去。
“瑞可，你觉得疼吗？”
黑发少年笑得灿烂。
银发少年深呼吸：“恩杜萝西，这一脚，你是叠加了‘强力咒’吧？”
“怎么可能，‘全系护罩’施展起来就很难了，我才没空叠加那种无聊的咒语。”
恩杜萝西矢口否认。
“能够感受到疼痛，可以正常进行肢体互动。”
艾歌再次陷入思考。
“那就说明，我们并没有处于完全虚假的‘梦境’中，或是‘昏迷’状态。”
思路再次卡住，三人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对了，瑞可。”
艾歌突然开口。
“你最开始说，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嗯，不过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瑞可顿了一下，补充道。
“而且，从我的听觉来看，现在周围……好像什么动静都没有……？”
视线中，雾气弥漫。
所有物体都白茫茫一片，连原本的色泽都显出灰暗。
浓雾遮挡下，一根根蔓延的树枝只能瞥见缭乱的剪影。
它们伸展着，扭曲着，如同密密麻麻的爪。
“我提议，再走一次。”
瑞可一脸深思。
“我们行走的时候，奇怪的声音时不时会传来，但停下之后，那些动静彻底消失了。”
艾歌再次看向黄金罗盘。
上面依旧闪烁着光点，表明附近存在魔兽。
此刻，那些光点大部分都静止着。
三人再次启程，加快脚步。
罗盘之上，静止的光点开始移动。
那些魔兽，在三人起身之时，也一并展开了某种行动。
密林，高大的树木。
灌木，茂密的草丛。
所有景物在视线中倒退，白雾层层破开。
一样的……
石子碓。
摇晃的白色小花。
树上的刻痕又多了一道。
这时，瑞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们再跑一遍。”
说完，他当先跑了出去。
艾歌和恩杜萝西对视一眼，两人紧紧跟上。
没错。
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和之前一样。
瑞可快速奔跑，一面观察脚底的地面。
一件本应出现的物体，没有再次出现。
风在脸上吹拂，三人只能听见互相的脚步声。
层层白雾破开，露出一颗高大的树木。
树身上，五道刀痕赫然。
他们再次回到了原地。
瑞可撑着下巴，陷入沉思。
艾歌取出罗盘。
“魔兽，又静止了。”
恩杜萝西想了想：“如果是魔兽的原因……像是‘困厄兽’、‘惊沼’这种，能够通过自身的气味和喷出的气体，迷惑来人，引导旅人误入歧途。”
“那种情况又说不通了，‘全系护罩’应当能抵御住的，而且。”
艾歌叹气。
她举起右手的试管。
透明试管中，有东西缓缓涌动。
丝丝缕缕雾气，呈现出极淡的白。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颜色。
“毒、幻、麻痹……我用所有可能的触媒进行实验，但雾气仍然没有发生反应。”
“也就是说。”
少女呼出一口气。
“这些白雾，仅仅是酸性程度偏高，但远不致于伤及皮肤的普通雾气。”
普通的浓雾。
未中魔法阵的，清醒的三人。
但为何……
他们就是无法走出这个区域？
“恩杜萝西，把我从护罩里隔离出去。”
瑞可心中涌出一个想法。
淡金瞳中，目光一定。
全系护罩极其强力，能隔离所有可能的负面效果。
与此同时，它有着缺陷。
护罩外的活物无法伤到护罩内的人，而相应的，护罩内的人亦不能攻击外界的生物，除非将其也纳入护罩。
还有，护罩的存在，会阻挡内外空间的沟通。
换而言之，像是某些细微的声音，会很难分辨。
艾歌朝瑞可看去：“你发现什么了？”
瑞可蹲下身，用手抚摸潮湿的泥土。
“——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回归原状。”
“瓶子。”
他语气笃定。
“掉在地上的空药瓶，不见了。”
先前，在把空瓶放回收纳囊时，少女无意中将其掉落。
一个小小的药瓶而已，似乎没什么可在意之处。
但眼下的局面，这个药瓶，成为关键。
来回确定两次后，瑞可肯定，那个空药瓶失去了踪迹。
倘若是迷宫循环，那么，那个原本应该顺应整个循环，静静躺在原地的玻璃药瓶，为何会消失不见？
瑞可不再多言。
艾歌和恩杜萝西皆反应过来。
——地面，有问题。
他们在树身上标记。
观察周边可见的景物。
一直注意着视线中的物体。
忽略了脚底的土地。
“我们移动的时候，魔兽也在移动，而我可以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瑞可站起身。
“但因为动静太微弱，加上‘全系护罩’隔离，我无法判断具体声源。”
“所以，现在把我隔离出去。”
少年抬起头，眼神认真。
土地的怪异，地底的动静。
由我来试验。
“如果能断定雾气的普通度，我倒是能够放心，但是……”
艾歌顿住。
她的担忧不言而喻。
瑞可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没什么，即使中了招，远古血脉的抗性也会起大作用。”
我去，比你们去更为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