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回家。”他淡淡而决绝地说,从跑步机后面翻出手提袋。
我的思维仿佛停止了运转,脑子非常迟钝,跟不上他的豹变。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行至门口。这小子……动真格?靠,你比我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让我走我就走?”片刻震惊罢,我一屁股牢牢钉进沙发,“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临阵脱逃?”
“今儿我还就赖定了!”我做定海神针状。
他好笑的看着我,随即放下手提袋。身子一歪,靠在电视左侧的墙上,正对着我,脸色暗了下来,“那就别再搞我。”
奇怪,我盯着他冰凉的眼睛,心中滚着嘀咕,他对公开之事为什么这般排斥?倘若公开后真会像他说的那样,以我对他的了解,不至于令他如此过分抗拒。难道……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先是一怔,继而哑然失笑:“我一天不满足你,你的脑洞就会开的一天比一天大。”
“既然如此……”
“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我感到万分可笑。
“若我没听进去,今晚这出劳心伤神,根本没机会发生。”
“我理解你这四年所受的屈辱。”他看着我说,声音夹着浓稠的愧疚。“但是,既然明知往前走一步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一”
“公开未必会像你说的那样。”
“你认为我在吓唬你?”
“我们已经把最坏的结果想到了。”我表明态度,“实际发生,我完全受得住。”
“可惜我达不到你的金刚心。”他面无表情地说,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
一声轻哼自我的胸腔蹦出:“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他向我投来略微的一瞥:“你见过狼吗?”
“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但我听过。设想到会有不好的情况发生,狼绝不会扑向猎物。”
我抬起屁股,搓着手走向他:“若你想跟我玩儿辩论赛,我奉陪到底。”
他的身体起了小小的反应。
“时候不早了。”他指指犹如苹果汁一般的天幕。
“敢不敢切磋口才?”
他眯细眼,舌尖绕嘴唇一圈:“我不吃激将法。”
“若你能改掉胆小的毛病,”我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你勉强可以算得上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我不需要太大魅力。姑娘生扑,我怕。”
“男人胆小,在女人看来,相当于性无能。”
这句话起到了挑战他的沉稳的作用。很好。
“我是胆小鬼?”他的声音有一丝生硬。
“我也希望你不是。”
“我困蒙了。怎么就成胆小鬼了一?”
“托词!”我用力地说,脸上挂着讥笑,“从玩儿地下,我就看得出,你在胆小上非常有潜力!但我没想到,你竟怯成传说!”
“哦,”他拉长腔调,下巴扬起又落下,“合着我的’性无能’都成传说了?”
“你连辩论赛都不敢,这……”
“看来回笼觉是不谈了。”他含糊地咕哝。
“这场辩论赛是有赌注的。”我乘胜追击。
“赌什么?”
“退让!”
他的嘴角志在必得地向上倾斜:“我赢了,从此不提要求。”
“我赢了,”我敞亮地说,“明天昭告公司,我是你什么人。”
“请出嘴。”
“你刚说狼,”我摊开双手,“巧了,我也听过。狼具有快准狠之特性,咱俩已经四年了。”
“还没到。”他提醒。
“四舍五入。”我说。
“设想到会有不好的结果,狼绝不会出手。”
“但它快准狠。”
“其快准狠是建立在不会把自己推向麻烦的基础上。”
“它快准狠。”
他目光迥异的看着我:“你就认个快准狠了?”
我耸肩:“这是公认的。”
“它的快准狠是建立在不会把自己推向麻烦的基础上!
“它快准狠,是公认的!”
他手一挥:“我不跟你车轱辘。”
“你输了!”我跳起来,绽放出胜利的喜悦。
“华尔街律师跟你个认死理的人掰扯,都得带氧气罩!”
“不管。你输了!”我高亢地说,一屁股弹压沙发,“坐等明天!”
“耍无赖是吧?”
“不服你也耍。”
他上下搓着自己的面门,手一松,露出色彩鲜艳的脸,神情满含祈求:“你能放我睡觉么?”
“没人拦你。”
走出两步,他扭头瞧瞧:“我想知道你干嘛?”
“我?唱歌。我唱歌巨难听哦。”
他健步如飞杀至我面前,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现在跟你分手,行么?”
“不行。”
“强制性分手。”
我的双脚嗖地跃升至沙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挥舞臂膀,犹如热血青年“打倒RB帝国主义!”
“我他妈就不该挽留你!”
“认命吧。”我饱含同情地说。
“大姐,”他仰望着我,满脸的苦大仇深,“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
“承诺兑现赌注。”我甜腻地说,冲他挤眉弄眼,附送飞吻。
“我没输。”
“行,行。我带你三局两胜制!”我激越地双脚着陆,两步走到茶桌前,呱嗒摁开烧水壶盖,倒转壶身,凉却的水如倾盆暴雨冲刷着洗菜池。再一个掉个,置于水龙头下,接满。
“几个意思?”
“随便起个话题,”我雅兴大发地说,声音透着明显的剧烈。倒掉泡蔫的茶叶,换上新的。“老娘今儿跟你死磕到底!”
他苦恼抱头:“分手都分不掉,我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
一桶刺骨的冰水兜头浇灌下来。盖碗自我手中滑脱到地上,裂成两半。
“我以为那只是个玩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射出的吓人的光能穿透墙。
“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一改神色,笑靥如花,“今儿分手,明儿复燃?”
“若你今儿不给我个痛快话,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哥们儿。”我平静地说,是死一般的平静。
就在这时,一声爆破响彻整个房间,我的心噌地蹿到头顶。
“让我揭穿你的小把戏吧!”他的手臂孔武有力地划向我,“你在故意跟我做对!”
“小兄弟,”心回到原位的我不明就里,“唱哪出?”
“我以为你能跟上节奏。”他挑起一边的眉毛。
“来!”
“你这朵带刺的毒玫瑰,有两把刷子。”
“承让!”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踱步朝我走来,“逆反,是一种张力极致的魅力。”
“怎样?”我声如洪钟,与他视线相对。
他露出温软的笑容,然而通透的目光却是一种让人自乱阵脚的捕获:“然后你就有意无意,搬出那种邪魅,试图彻底征服我。直至你一秒不在身边,我等于死过一秒。”
“我没有。”
“你了解我吗?”他用飘渺的声音问。那张面带笑容,目如赤焰的脸,几乎充斥着我的整个视野。
“当一当然!”我铿锵地说,双腿不听话地后退,“你一你很快就会在我的一我的全面掌控下死翘翘!”
“那么你应该心里明镜儿,我享受挑战,尤其迷恋擅长找碴的姑娘一我给出爱你的理由了。结合这点想一想,每次你发神经的背后动机?”
“跑题了。”有点跳戏的感觉。
“我在抽丝剥茧你的小聪明。”
“……我没你想的那么鸡贼。”
他的眼睛逼视不住后退的我,脚下发出拖鞋摩擦地板的莎莎声:“因为你对自己的了解只是片面。”
“有,有么?”
“你的底气出卖了你。”
“等会!”被抵至墙角的我已然进入混乱状态,“我,我要干嘛来着?”
“我愿意分担你的困惑。”
“谢谢。”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被你毒的神魂颠倒。”他嗡嗡轻语,嘴唇厮磨我的耳鬓,“既然如此,不觉得是时候睡觉了吗。我爱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