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出神的望着窗外。小小的脑袋坐在大大的身子上,这种构造太让人不可抗拒,提着化妆包准备出门办大事的我,着魔般走过去,与她并肩,望着窗外。
BJ城上空,一轮大刺刺的火球,任性的普照众生。连日来阴魂不散的燥闷,今天似乎创新高,人站着不动都能成瀑布,热的快要见阎王。只有三根毛的五金店老板,挺着标志性冬瓜肚,脱衣解暑,整个儿晒的黑白分明,正呼哧呼哧从车上卸货。
刚走两步,不料脚下一滑,摔了个嘴着陆,货箱像皮球一样弹出多远。他的身体仿佛装了弹簧,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双掌撑地疾速飞爬,如同一只灵动的大蜘蛛侠,跪着打开货箱,查看有无损坏。然后坐在路边,拍拍受惊的小心脏,好险。我和知了面部僵硬地呵呵。
谁?这笑声,太魔性了。我循着“嘎嘎嘎”,但见一波民工踩着蒸炉,犹如雁阵一字排开,天真烂漫地穿过街衢;黝黑而粗线条的脸颊,稀沥沥滚着雨。其中一个估计中了五百万,嘴巴咧地无穷大,带得身体爆炸动感。
威力十足的魔音,很快被响彻天际的电据掩盖。我和他经常光临的那家早餐店,没日没夜昂昂装修,HB的懒猫,恨不能都皱着鼻子,******,这觉没法睡了。
不过对一头职业猪来说,这噪音就像弹棉花。报刊老板又摆出招牌动作了一支着胳膊打盹儿,嘴角流着哈喇子,眼球翻得死不瞑目。几个学生样的少男驻足翻阅杂志,“死不瞑目”应声而醒,销魂地拉开一条“世界真小”的细缝,咕哝几句,又跑去跟周公啃鸡腿。真不知那个不足十平米的报亭,靠甚维持。
较之小本买卖呈颓靡之象,路边的植物排排肆意怒放,以大赢家之姿笑傲江湖。散步道上一条胖的不成狗样,一条瘦的不成狗样,这两条反差鲜明的狗崽对掐,消磨了知了半个钟头。直站得双膝地震,她拖着超有存在感的巨腿,趔趄回客厅。丧了吧唧地拎起一张贴有《猫和老鼠》的靠背椅,******一歪,继续。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我的遥望行列的?”知了惊问。迟钝反应又在提醒我,这家伙离老年痴呆不远了。
“当我向你走来的时候。”
“我没听见脚步声。”她嘟囔。指甲喀啦喀啦,我扭头,就看到一坨饱满的耳屎,咻地飞到空中,俯冲到地上,摔的粉身碎骨。
“幸好我不是贼。”我面无表情地说。扫了眼以绿荫为背景装饰的挂钟,指针正慢悠悠划向三点一刻。时间尚且充裕,我掉头,与轰轰烈烈卖弄风骚的烈日对视。
“太阳明晃晃,招摇的不能行!才六月,就热成这熊样!进入七月,还不烤成干尸!”
“上班时间,为什么你会在家?”等知了飙完,我问。
这个月,她至少几百次,毫不遮掩对现任工作的大不满:没有双休日!没有男同事!
不是有一个吗。
只有一个长的非常very抽象的男同事!
人女朋友都不嫌人长的随心所欲,你干嘛啊。
她狠歹歹的看着我:没有双休日!
我真怕她辞职!上次找工作的空档,活活磨掉我半条命,实力蹭吃蹭喝还烦人……够一团糟了。
“你不也在家。”
“今天周末。”我说。
“有双休日了不起呀?”
“嗯啊。你没有双休日为什么一?”
“我搁家碍着你了?”知了叫嚣。
“我只是想知道上班时间,为什么你会在家而已。”我扭头扮委屈。
“换个问题。”
“为什么你会在家,上班时间?”
“我让你换个问题!”
“这跨越度还不够明显嘛?你没发现前后对调了嘛?”
“我已经一千零一次回答这个问题了!”她的脸跟恶狼似的,要吃人。
“你给了我一千零一个答案,我不知道哪个更接近事实。”看她气死,爽炸。
知了眼一翻,跟白内障似的,启动无视我的模式。沉重的心情因捉弄她刚开朗起来,旋即又坠入冰窟。我扫向金光泛滥的窗外。报亭旁边的小型喷水池,坐着一个约略二十光景的姑娘,半仰脑袋,微眯着眼,无疑不是在谛听优美的水旋律。那个喷水池打我搬来,就已寿终正寝;四年过去了,用荒废形容都算抬举它。我只好判断,她在晒暖暖。果真如此,希望她别化了。
“站着不累?”过了一会儿,知了没好气地问。
“上班时间,为什么你会在家?”
“靠!”
就在这时,一件事闪入我混沌的大脑。心绪糟到极点的我,昨晚找知了拼酒至天明,应她的要求一“今早是我送你上的班!是吧?”我大幅度转向她。
知了粗略的瞥了我一眼:“怎了?”
“既然你去上班了,在这个距离下班还有三个点的时间,我没理由在家看到你。可你却坐在我面前一等会。”我一步迈到知了跟前,狠劲捏了她几下,“有触感,不是鬼。这是什么现象?一个人同时在两个地方出现一”
“现在,请你转身,继续看,报亭老板,美丽动人的,睡姿。”
好。
“站着不累?”过了好大一会儿,知了问,口吻继续没好气。“行行好吧,不要再问上班时间为什么你会在家!”
“累。但这样看得更远。”我迎着阳光说。
四年前的六月二十六,发生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仿佛昨日。因为,那天,翻开了我生命中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