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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亡

在古语中,‘太泽’是沙子的意思,‘里亚’象征着无穷无尽的海,千万年过去,冗长拗口的古语早就已经被淘汰,现如今恐怕唯有专门研究古语的人还会讲两句。

然而太泽里亚这两个单词却一直流传至今,甚至连这个世界都被冠名为太泽里亚。至于这世界本来叫什么,亦早已淹没于那动荡的年代,也或许,这世界本就不需要人类给它什么名字。

在数万年前,这世界的海是蔚蓝的,水和鱼是海的主角。现如今,海是土黄色的,沙子和虫是主角。

图书馆内,数以万计的珍贵图书记录了人类如何与自然抗争,如何在日趋恶劣的环境中保留下绿洲,如何在十二月之女神的指引下建筑领地,如何凭借智慧发明了元魔柱。然而却没有一本书试图分析自然的变迁与人类的关系,即便曾经有过,也定然已经被教会铲除,连同其作者一起,成为异端之火的肥美燃料。

……

有人说,一个人还活着,并不是靠呼吸或是思想来证明,而是应当在世上留下些痕迹,当我们回顾身后,能看到些脚印,并确定那是自己踩出来的。

阿南回头望了望自己走过的路,只有风吹过无尽沙土,哪里有什么脚印。

‘冰霜之月’洒下冷情的光辉,将沙漠映的一片蔚蓝,迷途的少年把沙子踩出一个个坑,又看着坑被更多的沙子填没。

新月取代阳光的一刹那,整个沙漠就陷入了冰冷的境地。在太泽里亚,最贪财的商队也不会在‘冰霜之月’接活,保守一点的更是两个月前就驻扎下来,冰霜之月的夜晚,是可以冻死大部分生物的,这其中连骆驼都不例外。

阿南自问还比不过骆驼,然而生活却总能将人逼到无奈的境地。就在前几天,他还在自己安乐的小窝,守着老板留下的小店铺,伺候小少爷上学念书,生活安逸而又悠闲。

一群异教徒不知何时涌入领地,凭借蛊惑人心的言说诱惑了大批民众堕落,教廷展开了血腥镇压,然而就在争斗最激烈的时候,矗立了千百年元魔柱突然崩塌了,失去了元魔柱支持的教廷顿时被异教徒屠杀赶紧。

不过这帮暴徒也并没能得意太久,由元魔柱支撑的领地屏障随着元魔柱一同烟消云散,漫无天际的沙尘吞噬了繁荣富饶的领地,领民们哭喊奔走,往日高高在上的贵族大员们,原来与普通人也并无差别,看似强盛的领地,原来是如此的脆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少爷还在身边,只要找到去远方行商的老板,他们就能又过上那安稳的日子了。

前提是,他们能在冰霜之月的照耀下寻找到另一个领地。

月色渐浓,少年包裹着驼皮长靴的脚也已经麻木,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必须宿营的现实,毫无方向感带来的绝望也让他早已没有开始时的斗志。

老板留下的这顶小帐篷神奇的很,大小合适,收取方便,最关键是真的保暖,至少他们主仆俩没有被冻死多亏了这帐篷。迅速的支起帐篷,阿南解下背囊,把发烧中的少爷叫醒。小孩的抵抗力,在这变幻莫测的沙漠中简直是不堪一击,也难怪领地里强大的法师,在踏入沙漠的时候都要谨慎万分。

胸口的水壶被体温焐热,主仆俩就着水吃了点干粮,随即躺进睡袋。发烧的少爷成了天然的暖手宝,至少阿南是并不觉得冷了。

迷迷糊糊已经进入梦乡,可是耳畔传来的嘈杂让今夜注定不眠。阿南在一身冷汗中惊醒,就看到帐篷顶上好几个透明窟窿,冰蓝的月光柔和的洒在脸上,是刺骨的寒冷。

飞速的把阿木打包背在背上,果不其然的发现帐篷里已经多了好几只‘小可爱’,阿南得庆幸自己睡的并不是太死,因为这几只小可爱,任何一只都能让他们兄弟俩葬身于此。

通体晶莹的水晶蝎挥舞着自己的螯,向食物发起冲击,少年锋利的短剑将这凶恶的虫子击退,却并不能在它身上留下哪怕一点伤痕。

趁着这空挡,阿南果断掀开帐篷冲了出去,外头等待他们的却是更多的‘小可爱’,铺了一地的虫子仅仅是视觉冲击就让人头皮发麻。

《沙漠露营记》这种东西,的确只是小说而已,主角的种种经验,完全就是胡扯。如果能活着逃生,他一定要跟老板打小报告,收购那家破书店。

顺手从包里扔出一枚臭气弹,强烈的臭气辣的眼睛疼,好在虫子们比他更难受,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这会儿被熏得够呛,仍凭少年一路踩着虫背,都懒得动弹。

少年撒丫子狂奔,在这到处是坑的沙漠里跑赢蝎子,阿南实在是有点没有信心。不过绝境总是能激发人的潜力,他自己命贱人轻,死也就死了,可他总不能让少爷也跟着他一起死。

臭气弹失效极短,密密麻麻的虫子又展开追击,冥冥之中,并不在升扬时期的‘旅者之月’传来感应,阿南脚上一阵轻快,背着个人居然暂时跑赢了虫子大军。

这人果然是要在生死关头走一走才能有出息,他活了十七年都没感应到本命之月,这被虫子吓一吓,马上就开窍了。

地上跑的容易搞定,天上飞的就不那么好搞了,这些空军速度比地上的同胞快得多,开了挂的阿南依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感觉到头顶传来嗡嗡声。

形势在这一刹那变得极为严峻,主仆俩这几两肉,恐怕要不了几秒钟就能被吞的干干净净,连点渣子都不剩。

就在空军大部队腆着小肚腩准备发射毒针的那一刻,阿木突然从背囊里探出小脑袋,昏睡了一路的少爷这一醒来立马发威,锃亮的小脑门上象征着‘凝视之月’的暗白色月纹陡然浮现,神秘的光泽印在了少爷的眉心,一道竖纹在光泽晕染下化成了暗白无光的瞳孔,紧紧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空军大部队就仿佛下饺子一般纷纷落在地上。

阿南看的有点发愣,他一直知道少爷挺厉害,但是没想到已经厉害到这种境界了。

“少爷,后面还有一大群,您再瞪一眼呗。”阿南摸了摸少爷重新变得光洁的额头,试图让那只厉害的三只眼重现。

阿木白了他一眼,满脸疲惫地说道,“我累了,往南边走。”

少爷甚至来不及说第三句话,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阿南无奈地把少爷脑袋裹进背囊,逃跑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下人,不过话说回来,南边是哪边?

辨别方向这种事,还是等少爷醒来再说吧。

一直到月落日升,鸟儿从仙人掌上腾起翅膀,阿南才感觉到身后的虫儿们不再追赶。或许是本命之月的加持,也或许是一直在奔跑,总之他这一晚上居然没有被冻死。

只是随着与本命之月的联系变弱,疲惫开始袭上心头,这感觉来的毫无征兆,却又如此强烈,让人恨不得抱着仙人掌睡上一觉。

但现在绝不是睡觉的时候,昨夜走的匆忙,他没来得及带走帐篷,虽然食物在背囊里,但是没有帐篷的保护,他实在没信心度过今夜。

说起来,就算帐篷还在,他也没信心能度过今晚,以他的渣渣资质,本命之月绝不可能连续眷顾他两次。

喝一口水,啃一块饼,少年阿南向前走着,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向着一个方向走,沿途的仙人掌看上去一模一样,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兜圈子。

这怀疑一直延续到他遇到了一只猫,他开始确信自己并没有兜圈子,起码他是在往前走的。

说起来猫这种生物也挺厉害的,十几米高的仙人柱,说爬就爬上去了,这一般人还真的欺负不到他,果然每一样物种能在沙漠中存活下来,都是要有一两样拿手绝活的。

这本事阿南是学不来了,爬十几米高的仙人柱,就算没有鲜血流尽,也被扎成刺猬了。不过这猫倒是给了阿南一些灵感。

于是在猫的注视下,少年阿南放下背囊,掏出短剑,开始对着另一颗仙人柱挖了起来。这仙人柱长成这么多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月,表皮都已经木质化,极为坚硬,好在少年的剑用的上好的钢,上好的工艺,勉强也能挖的动。

冰霜之月的日照时间是一年中最短,他得赶在日落之前挖出一个洞来,这样运气好的话,他们主仆俩能有个睡觉的地方。

猫静静地蹲在仙人柱顶上,看着少年挥汗如雨,一双竖瞳里,闪烁着名为智慧的光泽。

总的来说,在死亡的威胁下,阿南将身体潜能挖掘至极限,终于成功的在冰蓝光芒洒落人间之前挖出了一个洞。

洞成的一刹那,仿佛是绷紧的弦突然松了下来,阿南彻底失去了与睡魔抵抗的动力,简单把少爷安置在洞里,就抱着背囊一起躺了进去。

月依旧清冷,洞里却还算暖和,起码不会把人冻醒。这么暖和又有食物存在的地方,自然是少不了不速之客的。

一大波小可爱嗅着人味儿从沙土里钻出来,成群的涌向主仆俩安身之处,争先恐后,生怕晚了一步连骨头都捞不着吃。

然而今晚他们进食的打算却又一次泡汤了,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因为一只猫突然从天上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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