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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五)

杏林内,正是杏花开得最好时节,一瓣瓣杏花从空中飘落,落在地上,堆积出薄薄的一层,美得如一幅画一般。

在这幅美得如梦似幻的画面里,缓缓走入一个白衣少女,少女蒙着面纱,向杏花树下的男子走去。

在距男子还有几步远时,少女停下脚步,她看着男子,双眼盈盈含泪:“阿诺。”

男子同样身着一身白衣,白玉簪在他发间熠熠生辉。

他不语,也没有转过身,双眼上的白色丝带在风中飘舞。

“阿诺,你可是怪我?可是恨我?”少女又开口,脸上的泪落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许久后,他方才淡淡开了口。

“我……我活着。”少女哽咽。

“你活着,却为何不来见我?”他就那么迎风而立,杏花一瓣一瓣落在他的肩畔,添了几丝孤独的意味。

“我……因为一些原因,我忘记了许多事。”少女向前走了一步:“但是我一记起你,就来找你了。阿诺,我一直在找你。”

“你……”男子转过身,心中有千百句问题想问,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的时光,他都记得。

历历在目。

他记得喜房内红烛下那个披着红盖头的少女,记得挑起盖头时少女的红唇嫣然一笑,记得红衣少女泪流满面抚着他的脸庞说等我。

他等了她三百年。

而她一直没有来。

无情殿小院,连豆豆猛然睁开双眼,坐起了身。

满庭一片寂静。

鸟儿们皆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连豆豆眼睛转了转,然后歪着头,喃喃道:“是梦?”

院里瞬间恢复鸟儿们的叽叽喳喳:

“哎哟吓死我了还以为她能听到我们说话!”

“也吓死我了!”

“还有我~”

“也是,她虽然住在无忧宫,毕竟还是人类!”

“真是笨!半点仙气也没染上~”

“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君上……”

连豆豆打了个哈欠,下了躺椅,随意拿起一旁的披风,向外走去。

杏林内

白衣君上终于再次开口:“你还记得,三百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记得。”少女向前又走了一步:“我答应过你,会守着你,等你醒来。”

“可是你没有做到!”他低吼,向后退了一步。

“阿诺,都是我不好。”少女看着他后退的脚步,眼中蓄满了泪水。

“你当然不好!”他一拳打在身旁的杏树枝干上,整个树都颤抖起来,杏花落了满地。

血从手上流下来,他冷笑道:“如今已经过了三百年,我早已经不是昔日的我!你凭什么认为,你随随便便认个错,我就会原谅你?!”

少女双眸微暗,许久后,轻轻开口:“凭你今日发上的白玉簪。”

这是当年她送给他的。

他一直,视若珍宝。

闻言,他气极,抬手就拔下白玉簪,扬起手欲将它摔个粉碎。

没了白玉簪,他一头如墨般的黑发倾泻而下,映得他的脸别样的妖娆。

“阿诺!”少女急呼。

他一顿,举起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摔下。

他有多宝贝这只玉簪。

他有多舍不得这只玉簪。

这是她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半晌,他轻叹,慢慢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阿诺!”少女上前一步,心疼地抱住他。

他静默了一秒,然后缓缓地,伸出双手,也抱住了身前的少女,轻叹:“我输了。在你面前,我总是输的一败涂地。”

少女闭上双眼,泪流了下来。

“你说你曾失忆,那现在……?”想到她刚刚的话,他不禁有些担忧。

“已经都好了。阿诺,我没事,一记起你,我就来找你了,只是我没想到,时光竟然已经过去了三百年。”少女有些心疼地打量他的脸。

“这么说,你第一个来找的人,是我?”他闻言,不禁高兴地扬起一边嘴角。

“是。阿诺,我答应过你的。”少女点头。

“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去见龙浩?”声音里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

“没有。”

“那……少卿止水……”他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

“谁都没有。”少女抬起右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轻语:“阿诺,你是我第一个来见的人。”

他单手握住她的,唇边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来。

少女看着他的笑,有些痴了,又看着他蒙着丝带的双眼:“阿诺,如今,我依约来见你了,你不打算睁开眼,看看我吗?”

“……杏。”他轻启丹唇低喃着,声音化在风里。

他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缓缓地、缓缓地扯开了眼上的丝带,耳畔有风拂过,风中还夹杂着好听的银铃声,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然后,他睫毛轻扇,缓缓的、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那真真是这世上最纯净的一双眼!碧蓝如海,清澈如潭。

而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蓝衣少女,少女双眼墨黑,此刻也正看着自己,眸子里闪耀着精灵般的光泽,盈盈含水,灿若星辰。

他难以自禁的上前一步,抱住眼前的少女:“连杏!我终于见到你了!”

少女浑身一僵。

他越加环紧少女:“我好想你!连杏,我真的好想你!我等了你整整三百年!”

他闭上双眼,略带哀伤的开口:“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

“连杏,不要再离开我……”

“连杏,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有风轻轻吹过,撩起少女颊畔的发丝,一瞬间,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然后——

少女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滴汗从额上飘下,她鼓起勇气,抬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那个啥,君上,我不是连,连杏。”

他一怔,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有些疑惑的放开少女,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泪水:“嗯?”

“那个……她……”少女指指自己脚下的白衣蒙面仙女,又指了指自己。

君上大人看看地上的仙女,又看看自己身前的少女,脑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后,就见少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颜灿烂:“我,我是连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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