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莲族有个规矩:凡祈莲族人,终生不得出山;私自出山者,一生不得再回祈莲。
虽不知这个族规为什么而立,但它一直这么存在着。
在连杏之前,从没有人违反过这个族规。
而连杏不但违反了,还违反了三次。
第一次,她十五岁。怀着对外面世界的无比好奇,仗着娘亲的疼宠放纵,她只带了一支笛子,就离开了祈莲。
在外面两年,她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学得了一身好本领,收服了一只灵兽,还意外获得了仙骨。她还有了挂在心尖上的人。但是那人,她用尽心思,却始终求而不得。伤心至极之际,祈莲北斗出现,将她带回了祈莲。
第二次,她十七岁。因为对那人思念成灾难忍,她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
命运之轮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转动。为了那人,她以人类之躯,被牵扯进了五族之中,与众人结下不解之缘。一朝预言起,天下纷争难休,她希望所有人安好,却最终闯下弥天大祸,引发了五族之战。最后她带着受伤的那人,回了祈莲。
第三次,她二十岁。族中终是容不下那人。要她弃那人不顾,她做不到。最后她跪在城门前叩了三个头,带着那人,告别了祈莲。
连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别,竟然就是三百年。
如今,她三百二十一岁了。
连杏看着大祭司,平静道:“大祭司,我决定了。”
她身后的巫马诺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凝神屏息,等待她的宣判。
大祭司也不由抿了抿唇。
“我要离开祈莲。”
听到这句话,巫马诺言全身的神经都舒缓了下来。
大祭司点了点头,道:“我们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连杏将怀中的牌位安放好,对大祭司躬了躬身:“大祭司,在离开之前,我能否,再去看看连墨?”。
大祭司摇了摇头:“三百多年前,你离开祈莲后,一直没有再回来。十年后,连墨为寻你而去,后来族中搬迁,她便再也未回来过。”
连杏一怔,却也释然。依连墨的性格,确实不找到自己,就绝不会罢休。
“大祭司,我,可否在族中看看?”连杏忐忑地开口。
大祭司失笑:“无须如此拘谨,按照辈分,您可算是我族中祖辈了!午时我们需鸣钟祭祀,既然您已决定离开,那么在鸣钟前离去即可!在那之前,您尽管在族中走一走看一看。”
“多谢大祭司!”连杏再一次对她躬身道。
出了房间,连杏回头,远远望着那个牌位,盈盈含泪。她看着那个古老的门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地再次合上,看着那个牌位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忽觉肩上一重,连杏侧头,就看到巫马诺言虚脱的模样:“怎么了?”
巫马诺言闭上眼:“刚刚,我好怕你说留下来。如果你留下来,我怎么办?”
连杏失笑:“这么怕我离开?”
巫马诺言伸出双手搂紧了她,闷声道:“嗯。”
连杏哑然。
“咳、咳,”连宝出现,看到他们的亲昵不由得红了脸:“接下来你们想去哪?我来给你们带路吧!”
“多谢你,连宝。”连杏浅笑:“随便带我们走走就好,一个时辰后我们便会离开了。”
“好的,那你们跟我走吧!”连宝转身,带着他们向一处假山处走去。
“没想到这片假山还在!”连杏指着不远处的假山,歪头对巫马诺言道:“小时候,我和连舞经常在这里玩,她每次都喜欢爬到最上面,结果有一次还害我跟她一起跌下了池子。”想到那时场景,连杏不禁笑出声来。
“所以你才怕水?”巫马诺言看着她,也真心笑了。
连杏瞪他一眼:“哪有,我的水术可是比火术好很多的!”
巫马诺言揉揉她的发,忍不住逗趣道:“嗯嗯,是,当年不知道是谁,死活不肯学水术,还绝食……”
连杏急忙捂住他的嘴,在他耳旁小声道:“好歹我也是祖辈,在小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巫马诺言忙点头示好,连杏这才勉强松开手。
一路上,经过各种熟悉的地方时,连杏就会跟巫马诺言说她曾经发生的一些趣事,巫马诺言时而附和点头,时而和她打趣拌嘴,时间流逝也不觉。
“连杏,这里就是出口,马上就要鸣钟了,你们便从这里离开吧!”连宝将他们带到一处河边,手一挥,一道透明的结界隐约从河中浮现。
连杏看着那道结界,迟疑了下,还是对她笑道:“谢谢你,连宝,也不知日后,我们是否有机会能再见面。”
“应该是没有了。保重。”连宝浅浅一笑。
“我们走吧。”巫马诺言抿了抿唇,牵着她的手,跨过了那道结界。
沉重的关门声在连杏耳后响起,她回过头,却见整个祈莲已经被一片白雾覆盖住,再无一点踪影。
“我知道已经过去三百年的时候,心如死灰,”连杏牵着巫马诺言的手,温声道:“没想到我真的能够再回来这里。祈莲是我一生最难解的心结,阿诺,谢谢你。”
她眼前浮现那个总是一脸淡然的女子,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阿娘,我答应你,我会过我想过的生活,做我想做的事。
阿娘,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