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单说中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以后,岩本立刻便不放心地过来询问。
中村关严了门告诉他:“我跟森田已经摊牌了,现在我和他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
岩本听了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中村迟疑了一下吩咐岩本:“用我们的电台,立即和我父亲联系,仅仅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抗衡不了他的。”
“是!”岩本赶紧去办了。
此时在森田的办公室里,森田对付中村的行动也在抓紧进行。
参谋说:“森田长官,属下已经调查明白了,中村一郎在南京的中央大学留学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叫高倩倩的中国女人相好,这次躲在中村秘密别墅里的女人很大可能就是他的那个老情人。”
“哦……”森田听罢,眼睛不禁一亮。
参谋接着说:“南京战役之后,由于支那人口死亡众多,户籍管理也完全混乱,所以属下没有找出高倩倩的户籍档案,也没得到她的照片。不过我想,如果高倩倩没有死,很可能就是那个被中村保护起来的女人。”
森田听罢,不觉陷入了沉思:“如果高倩倩没有死,军统一定是不会放过她的。说说你的看法。”
“是!”参谋一个立正,而后郑重回答,“属下认为,军统是为了刺杀中村,才不惜招募了高倩倩,并且训练她成为别动队员,而后来到南京。由于高倩倩对中村感情未了,所以她一手制造了爆炸案,杀掉了其余的六名别动队员,而后投奔了中村。”
森田问:“别动队员都是训练有素的人。只靠高倩倩一个人,你认为,她能够一下子干掉六名别动队员吗?”
参谋听罢愣了愣。回答:“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高倩倩已经事先勾结上了中村,然后由中村与高倩倩联手设局,最后制造了这起爆炸案。”
森田想了想,摇了摇头,却不置可否:“唉,无论是哪种可能性,这个高倩倩可是已经在中村的手里了……”
参谋看着他的长官,没有回答。
森田接着说:“我现在,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高倩倩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中村围着她转?中村一郎虽然是个浑蛋,但是他忠于大日本帝国,忠于天皇陛下,是不容怀疑的。难道为了一个女人,中村就会放弃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吗?如果不是,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参谋望着森田,说不出答案,只好闷头不语。
森田踱着步,思索着……突然,他兴奋地站住了脚:“孩子——这个女人,她怀了中村的孩子,而且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就在重庆,在军统的手里!”
参谋听罢,不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森田说:“否则,中村是不会再接受这个女人的,并且这件事情也不会惊动他的父亲中村雄!中村雄一定是知道了这个隐情,才不顾一切地给天皇写私人奏章,甚至不惜以中村家族的清誉为代价拼死一搏!……对对对,一定是这个原因!否则,以我对老中村的了解,不是为了中村家族继承人这件事,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中村一郎收留高倩倩,完全是为了这个孩子!”
参谋听罢,立刻豁然开朗,眼里不禁露出钦佩的神情:“森田长官真是英明神武,属下实在是钦佩!”
森田没有理睬参谋的话,却一味地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们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参谋问:“为什么?”
森田说:“中村雄、戴笠、天皇陛下……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而且这个中村一郎,很可能已经中了军统的计!”
“什么……”参谋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的惊愕。
森田的脸色现出格外的阴冷:“如果……那些军统别动队员不是真的死了呢?你想,接下来的事情会怎么样?”
参谋一脸疑惑:“森田长官,您的意思是……”
森田阴冷的脸上,突然泛出了笑容:“呵呵,这可真是个妙计呀!军统别动队一定是自己制造了自己的假死亡,目的是让高倩倩打人中村一郎的身边,然后暗杀中村一郎!”
“哦,会是这样?”参谋听罢,早已是目瞪口呆。
森田此时,脸上现出了更加得意的笑容:“现在,他们的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如何暗杀中村一郎了!真是妙计呀……”
参谋说:“森田长官,那我们眼下……”
森田不由得大笑了:
“当然是更不要插手!我们静观其变,让军统跟中村去斗吧。无论是什么结果,我们都是坐收渔翁之利!”
参谋说:“是,属下明白!”参谋说完,转身出去了。森田看着桌子上的地球仪,感到无比的惬意。
2
此刻,正是中午。中午的太阳显得格外毒。在一间破庙里,陈一鸣躲在背阴处,正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聚精会神地给子弹头上着毒药。
当他把最后一颗子弹涂好毒药之后,便把子弹压进了无声手枪的枪膛里。最后,他把手枪的表面用酒精棉球仔细地擦拭干净,这才轻轻地嘘了一口气。
陈一鸣想:“蝴蝶,这回,可就看你的了……”
此刻,在公馆的外面,突然响起轻微的爆炸声。随着爆炸声,公馆内挂着窗帘的卧室和走廊里的电灯一下子熄灭了。
坐在卧室里的蝴蝶不禁一下子站起来,走到了窗前,轻轻地拉开了窗帘。
卧室门外,守在门口的女特务此刻正在焦急地叫着:“怎么会停电了?”
一位男特务应声检查了一下室内的电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呀!”
女特务立刻着急了:“赶紧打电话给供电所!”
此刻,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化装成电业工人的藤原刚站在梯子上,手里正拿着一台被临时接上了电话线的电话机。而在梯子的下面,是和藤原刚一样化装成电业工人的负责放风的燕子六。
此时,他正紧张地左右张望着,就在这个时候,藤原刚手里的电话机铃声突然响了。
藤原刚拿起了电话,用日语询问:“喂?……我是供电所,你是哪里?”
电话里立刻传出了公馆里女特务的声音:“我是长江路122号,我们这里停电了。”
藤原刚说:“好的,记住了。我们很快就到。”
女特务说:“好的,谢谢。再见。”
藤原刚说:“再见。”
藤原刚挂了电话,立刻迅速地把电话线接好,而后兴奋地跳下了梯子。
藤原刚说:“成了……走!”
燕子六听了,赶紧收起梯子,跟着藤原刚飞奔而去,迅速地跳上了停在巷子口的带篷卡车。卡车很快就启动了,快速地向着附近的公馆开去。
3
再说此时,在中村特务机关机关长中村的办公室里,中村正眉头紧蹙地坐在办公桌前,凝神地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两张照片。
这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和高倩倩的合影;另一张是拼凑起来的他们儿子的照片。桌子上,正放着一封电文。
办公室的门轻轻地推开了,岩本悄声走了进来:“中村君,你找我?”
中村看着岩本,举起了桌子上的电文:“父亲大人回电了,你看看吧。”
岩本望着中村犹豫了:“我……这合适吗?”
中村说:“你不是外人,看看吧。”
“是。”岩本应声打开了电文。
中村雄电文里说道:
来电收到。为防止军统阴谋,并防止森田图谋,此女断不可留。孩子下落,我已委托重庆关系调查。为免后患,见电立即处置此女。
岩本看完电文,不禁惊愕地转头看着中村。
中村的表情,显得很沉重:“父命不可违,我只能杀了她。”
岩本看了看中村的表情,禁不住轻声说:“中村君……还是我去执行吧?”
中村说:“不,还是我来……”
中村说罢,站起身来。
见中村一脸沉重的样子,岩本又不禁追问了一句:“中村君,还是由我……”
中村果断地摆摆手,叹口气:“我说过,我在寻找一个梦,现在这个梦已经碎了,我只有亲手杀了她。”
岩本望着中村,没有再追问。
中村说:“好了,你去准备毒酒吧。”
“是!”岩本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中村注视着桌子上的照片,不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4
公馆的大门口,假装来修理电路而实则来送枪的藤原刚和燕子六完成任务以后,从公馆里走了出来,他们上了停在公馆门口的卡车,而后迅速地走了。
公馆卧室内的洗手间里,蝴蝶打开马桶水箱的盖子,从里面取出包裹严密的胶皮带子,很快地打开,迅速地取出里面的手枪,把手枪连同枪套绑在了大腿上。而后,她盖上旗袍,稳定了一下自己,随手拉了一下水箱,这才随着马桶的冲水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拉着中村的轿车缓缓地停在了公馆大门口。在保镖的护卫下,中村走进了公馆。
客厅内,一直守候在卧室门口的女特务此时已经在门口等候。
中村问:“小姐怎么样了?”
女特务躬身回答:“一直在休息。”
中村嘘了一口气,把手提包里的一瓶毒酒交给了女特务:“去,准备一桌西餐。”
“是!”女特务应了一声,下去了。
夜幕渐渐地降临到南京城。
在中村和蝴蝶所在的公馆餐厅里,一支支蜡烛照亮着坐在餐桌前的中村和蝴蝶的脸。
餐桌上,摆放着色彩丰富而又看上去很诱人的丰盛的西餐。
蝴蝶望着眼前的一切,眼泪禁不住默默地流了下来。
“倩倩,怎么了?”中村看着流泪的蝴蝶,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蝴蝶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想起来以前的好多事情……”
中村凝视着蝴蝶,点点头:“我也是。”
蝴蝶说:“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中村说:“战争,改变了这个世界。”
蝴蝶抬起眼来,幽怨地看着中村:“我曾经以为,战争跟我没关系,跟我们的爱情也没有关系……”
中村说:“是的,我也曾经这样认为过,可是战争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我们。”
蝴蝶问:“你……真的爱过我吗?”
中村回答:“爱过。”
“你有多爱我?”蝴蝶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中村。
中村叹口气,郑重地回答:“除了日本和我的父亲,我爱过的就是你。”
蝴蝶问:“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回中国来?而且……”
“而且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特务,对吗?”中村说完,苦笑地看着蝴蝶。
蝴蝶痛楚地点点头。
中村叹口气,眼神里却浮现了庄严:“因为我效忠大日本帝国,效忠天皇陛下,也效忠我的父亲——这就是我的原因,也是我的命运。”
蝴蝶问:“那你为什么还要爱我?”
中村回答:“因为……我已经爱上你了。”
蝴蝶感到自己的身子有些燥热,心也不住地在狂跳,她禁不住站起身来:“我,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蝴蝶说完,捂住脸跑了。
中村望着她的背影站起身来,拿起放在餐桌上的红酒,慢慢地倒进蝴蝶的杯子里,随后又拿起另一瓶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
就在这时,蝴蝶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中村表情复杂的脸禁不住抽动了一下,而后他慢慢地走到放在餐厅一角的钢琴前,坐了下来。
带着感伤的琴声在餐厅里响起来,弹琴的中村,眼角上挂着一滴泪。
蝴蝶并没有注意到中村脸上的表情,她缓缓地走到餐桌前,听着中村弹出的琴声,看着中村的身影,不觉慢慢地流下泪来。她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哭泣着抓起自己身边的酒杯,禁不住一饮而尽。
琴声还在响着,只不过比刚才有些慌乱,中村流着泪水在弹着琴,涌出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琴键上。就在这时,他猛然听到了身后酒杯落地的声音,他的身子不由得一动,琴声也骤然停止了!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转过身来,却不由得呆住了。
在他的眼前,一只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站在他面前的蝴蝶,此时已经是满脸泪水。
中村问:“倩倩,你要干什么?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蝴蝶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苍白:
“对不起,我也爱你……酒我喝了,可我没有死。”
中村望着蝴蝶,忽然间好像察觉出了什么:“难道岩本他……”
中村话没说完,蝴蝶开枪了。随着两声轻微的声响,中村倒了下来。
中村的胸前流出血来,他两眼大睁,露出疑惑和绝望。
蝴蝶咬咬牙,又补了两枪,直到她确信中村已经死了,这才绝望地瘫软下来,坐在了地上。
蝴蝶大喊:“中村……”
蝴蝶流着泪叫了一声,把手里的枪慢慢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脆响,一只突然飞进来的花瓶打飞了她手里的枪!
蝴蝶猛地一惊,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纵身从窗外跃进来的燕子六,已经用力地拉起了蝴蝶。
燕子六说:“快走!”
燕子六话音未落,已经带着蝴蝶从被撞坏的窗口飞了出去。
几乎在此同时,守在客厅里的男女特务听到了餐厅里的动静,他们迅速地掏出枪向餐厅冲来。然而,还没等他们冲进餐厅,便被已经潜入公馆的陈一鸣和小K用匕首给解决了!
陈一鸣说:“外面还有敌人,我们赶紧走!”
陈一鸣一声令下,带着小K赶紧撤了出去。
公馆附近的一条小巷里,藤原刚和书生早已经等在一辆车里。见不远处几个人影奔来,藤原刚赶紧发动了车。
陈一鸣带着小K等人跳上了车,立刻问道:“人都到齐了没有?”
书生迅速地扫了一眼回答:“还差冷教官!”
陈一鸣问:“为什么还没到?”
书生说:“他还在狙击点上,已经发了信号。”
书生话音未落,冷锋已经一个箭步跳上车来:“冷锋到!”
陈一鸣说:“开车!”
陈一鸣一声令下,大卡车像箭一样立刻开走了。
5
此刻,在南京日军监狱里,一间牢房的门被打开了,一只手电筒带着强光扫向了牢房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史密斯太太正在堆满杂草和棉絮的铺位上蜷缩着。
看守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人:“人就在这里!”
站在看守身后的是一位穿着风衣的男子,他走到史密斯太太跟前,表情平静地用英文说:“我奉中村阁下的命令,带你到机关审问。”
史密斯太太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男子没有动。
看守赶紧冲过来抓起史密斯太太:“看什么,赶紧走!”
史密斯太太吐了看守一口:“别碰我,我自己走!”
史密斯太太说着,仇恨地扫了穿风衣的男子一眼:“你们死了心吧,什么也别想从我嘴里得到。”
穿风衣的男子没有生气,只是表情平静地回了一句:“带走。”
看守押着史密斯太太向外走去。
深夜,在南京市郊区的一条山路上,黄云晴带着林经理持枪埋伏在路边,正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远处有一辆车开来。车开到近前停住了,车门打开,岩本嘴里叼着一支烟,从车里走了下来。
香烟在岩本的嘴上明显亮了三下,林经理和黄云晴见状迎了上去。
黄云晴说:“布谷鸟同志,你辛苦了!”
黄云晴笑着说了一句并伸出了手,岩本也笑着握住黄云晴的手。
岩本说:“人我带来了,你们赶紧带走吧。”
林经理此时已经走到车门口,小心地从车里搀出了史密斯太太,并且很快地上了隐藏在附近的另外一辆轿车。
黄云晴说:“布谷鸟,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中村死了,你在这儿也待不下去……”
岩本听罢摇摇头:“金鱼同志,事情不会结束的,我比你们了解中村雄。中村一郎死了,作为中村的父亲——中村雄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大本营的谍报机关这次要大清洗了,我和中村家族有很深的关系,留下来可以知道更多的消息。”
可你带走了史密斯太太,留下来,会很危险的!”黄云晴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岩本笑着摇摇头:“你放心吧,我有我的办法,不会有事的。”
黄云晴想了想回答:“那好吧,泰山说过,你可以根据情况自己决定。”
岩本说:“那好,我走了。”
岩本说完叹口气,转身走去。
“布谷鸟?”黄云晴忍不住叫了一声。
岩本停住了脚步:“什么事?”
黄云晴犹豫了一下说:“你好像……很不高兴?”
岩本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金鱼,我和中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黄云晴听了,理解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岩本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该死,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过。”
黄云晴看着岩本嘱咐了一句:“希望你能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我知道。”岩本点点头,上车走了。
6
江边上,一艘渔船静静地停在岸边。
一辆卡车开来,停在了岸边。队员们飞快地下了车,向渔船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亮起了灯光。灯光越来越近,远处是一辆卡车正急速地开来。
队员们都警觉了,立刻散开来,瞄准了卡车……陈一鸣持枪,猫在了一棵树后。陈一鸣说:“别着急,放近了再打!”
卡车上的车灯急速地闪了几下,书生立刻就笑了:“别开枪,是我舅舅他们!”
“哦……”陈一鸣听罢,也放下了枪,“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