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颜小青大三。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三年级是分水岭,将来是考研?是出国?还是工作?这些都是很现实而残酷的。这也是那段时间颜小青想的更多的问题,而这些对我来说,不见得比女人和酒更重要。
那一年,颜小青身边的人纷纷走入考研大军,她也动心了。她写信问我的意见。
我的意见?真话还是假话?
说心里话,我不希望颜小青考研。这是一个男人卑鄙的虚荣心在作祟。我不希望颜小青将来成为一个凌驾于我之上的女强人,现在的颜小青那重点大学生的身份已经让我心底隐隐的不爽,要是再弄个硕士帽戴上,那我岂不是更抬不起头了?虽然我知道,颜小青不会因此而瞧不起我,但我会因此而瞧不起自己。
这些都是我心底最阴暗的东西,我自然不能跟她讲。我给她回信说了一些诸如我会尊重并支持她的决定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但同时也隐晦地流露出丝丝自怨自艾的忧伤。然后我还跟颜小青说我是不是要我等到你读完研究生才能娶你进门啊?
那年颜小青的英语六级考试成绩是59分,让人哭笑不得的成绩,于是她便主动放弃了考研计划,依然嘻嘻哈哈的样子。我不知道英语六级真的就这么重要么?那一分就真的那么难以超越?还是在她的心里,让我快乐更为重要?
得知这个消息,我窃喜很久,细想想我还真是挺卑鄙的。我不知道颜小青是否真的具备考研的实力,但至少她应该试试的。颜小青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挺好的,这得益于她的聪明和良好的学习习惯,而不是勤奋。颜小青不是特别用心学习的孩子,她对学习成绩没有太高的要求,她不想拔尖,达到中等偏上就满足了。这样的学生一旦勤奋起来,刻苦起来,最终是结果是什么,谁也不清楚。当然,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颜小青已经永远地错过了那辆考研的列车,并沿着另一条生活轨道走了下去,目前看来,走的还不坏。
有点跑题,继续说2000年。
2000年,爆发了我和颜小青之间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我坚信恋人之间也要床头吵架床尾和,以前我俩小打小闹从来都是不过夜的,但那次时间长达24个小时,更加特别的是那天还是颜小青的生日。所以或许那次吵架并不是我们之间最激烈的,但因为我记住了,我就认为是最激烈的。
颜小青生日刚巧在暑假,这是她最满意的一件事。我终于记得给她买礼物了——一艘泰坦尼克号轮船的模型,要自己动手粘的,装上电池就可以在水里走的那种。说是给她买的,倒不如说是我想玩,只不过投其所好买了她喜欢的泰坦尼克号而己。女孩子嘛,对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描写的爱情故事是没有免疫力的。
那礼物颜小青很喜欢,但她肯定没有那个动手能力,她跟我说,那你送佛送上西天,帮我粘好吧。这正中我下怀。
那一个下午我都在全神贯注地粘那艘泰坦尼克号,颜小青这个真正的寿星佬反倒显得无所事事,挺无聊的。
必须得承认,那个模型真的挺难弄的,每个零件都太小,一个下午累得我头昏眼花,粘了一半,我便失去耐性了。旁边的颜小青托下下巴看着我工作,我突然觉得我对颜小青的兴趣要远远大于那艘船。我这人一向如此,很难对什么东西产生持久的兴趣,女人和酒算是例外。
我伸手揽过颜小青,嘴便贴了过去。
颜小青推开我,哎,怎么能半途而废呀?
我说不管他,我现在想做的事情更重要。有的时候我对颜小青的兴趣会突然而至,不知道这是因为她是颜小青还是因为她是离我最近也最容易得到的女人,至少那个时候我不清楚。我搂着她向床那边靠过去,欲行不轨。
颜小青再一次推开我,唐远,你不能总这样吧,干什么事都没个长性。她半嗔半怒地。我嘻皮笑脸地跟她说关键时候别乱说话,要专心致志。
颜小青居然又拒绝了我,她说:唐远,你别整天就想这些事行不?你怎么一点都不为以后的事情着想呢?是不是你的生活当中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我实在太佩服颜小青,她在这个时候居然能跟我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大煞风景。而且当一个男人正在心急如焚地想乱搞的时候,你突然跟他谈理想、谈人生、谈未来、谈生活哲学,再理智的男人也得骂你,何况我从来就不是个理智的男人。
我说颜小青你是不是性冷淡啊?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你就找不着女人了啊?我心里有一团火烧得我口干舌燥,口不择言。
颜小青呆了,咬着嘴唇,我看着她的眼圈一点点发红,眼泪一滴、两滴、涌出眼眶,我心里那团火也慢慢被浇灭了。我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说得太没有人性,我伸出手想替颜小青擦眼泪。
颜小青躲瘟疫一样躲开了,她说,唐远,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女人!谢谢你让我明白,今年这个生日礼物真是太特别了。说完,颜小青就跑出我家。
颜小青这个行为在我们之间属于史无前例,所以我没有任何反应,我看着她从容地跑掉,居然没有拦也没有追。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主动给颜小青写了封信,而且是道歉信。
我说,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把泰坦尼克号做好了,连同对你深深的歉意和不变的爱意。希望我们的泰坦尼克号永远不会沉!希望我们的泰坦尼克号载着我们驶向幸福的彼岸!
老婆大人,原谅我吧!就只当是我酒后胡言乱语,就当是狗放屁,别跟我一般见识吧!
老婆大人,原谅我吧!
老婆,我爱你!
任何事情的第一次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和非比寻常的力量,我想这封信和这一声声“老婆”的呼唤一定足够软化颜小青的心。
我把颜小青约出来,她依然冷着脸不理我。我拉她的手,她甩开了。看来颜小青这次真的动怒了。这也难怪,我那句话说的的确混帐,搁谁谁都得不乐意。
我把那个花费了我一个晚上心血和睡眠的泰坦尼克号给她,说,谁说我半途而废的?生日快乐!
颜小青扭头看一眼,说,我的生日过完了,你的礼物我也收到了。
见这招不管用,我便祭出法宝。我拿出那封信,说:小青,如果你真的不能原谅我,那我们还是……我把信递给她。
颜小青看着信,错愕地看着我,说,唐远,你?
我说有些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还是自己看信吧。说完,我强忍着笑,把眼睛别向旁边。
我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颜小青此刻的心情和表情,我感觉她信打得很慢,呼吸也沉重。接着,我听见她终于扑哧笑出了声,说,唐远,你耍我!
我伺机抱住她,说,小青,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不等颜小青的粉拳招呼到我的身上,我便用吻制止了她一切继续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