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霜不禁吃了一惊,道:“是又如何?”
流作古吼道:“是就把那东西拿来!”
冷无霜暴怒,叫道:“好你个狂徒,口出秽言,吃我一掌!”身形突左转右折,竟脱出三大高手包围,击向流作古面门,掌心散出一股黑烟,实是将剧毒之功练到了极致。
流作古吼道:“老子体内中毒无数,再多一点又何妨。”猛地从背后擎出柄坠玉宝剑,剑身泛黄,灼灼散光,犹如一股波涛汹涌而下,正是江湖自古就有的两样奇兵异宝之一----断江剑。
此二人比武固然打地飞沙走石,鬼哭狼嚎,却不如天山派与众武林人士的吃惊奇怪来得厉害,原本两方斗地血腥四起,你死我活,却被这不知名号的跛腿老头胡乱掺和,此时心内均想:这老头是何方人士?武功好生厉害!
但仍有一人不为所动,便是唐风,他此刻只想立时杀了胖瘦二人,为叔叔报仇,因而招招拼命,不留退路,易水寒与胖瘦二人虽是又惊又奇,也不能罢手。
忽然刀光一闪,流作古手中宝剑竟如刀般硬生生将天山姥姥左臂卸了下来,冷无霜右掌也着实拍在了流作古胸口,而刀锋一划,冷无霜始终蒙着的黑纱终于激飞而裂。然而露出的不是惊世骇俗、美艳绝伦的面庞,却是一张千疮万痍、坑坑洼洼的脸。
冷无霜面容现出,惊呼一声,拼命将衣袖挡在脸前,似乎被旁人看到脸庞比断一臂还要骇人。
流作古似乎呆了一呆,随即狂笑道:“原来那老匹夫的夫人比鬼还要丑,怪不得,怪不得``````”
冷无霜左臂伤处血流如注,空澄方丈看不过,上前疾点她要穴止血,却被冷无霜误会,险些一掌击到。
胖瘦二人瞥见主子受伤,心下一慌,露出破绽,被易水寒与唐风四拳击中胸口,口吐鲜血,顿时昏死了过去。而其余金刚护法也是伤者伤,死者死,天山派显然大势已去,垂垂危矣。
此时只听茅屋内一声清朗的“无量寿佛”,缓缓走出一人来。
却道此人是何模样?身高八尺,细腰扎背,青缎道巾,蓝缎道袍,腰系丝绦,白袜云鞋;面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五官倒也清秀,三缕长髯,飘洒胸前,根根见肉,端的是一副好老道模样。
众武林豪杰一见此人不禁心头大震,只因这人正是人称“寿迎西”的武当无量道人!无松道长更是惊呼一声,竟自昏了过去,众人忙过去照料。
流作古瞧见这道人,猛地跃将过去,摊出手来,嘶哑道:“拿来。”
无量道人奇道:“拿什么?”
流作古道:“解药!”
无量道人奇道:“什么解药?”
流作古眼中血丝暴长,却又渐渐黯淡下去,嘶声道:“如今你既已亲自现身,此后也用不到我了,纵然不给全部,便是一半也好``````”
无量道人道:“你既已知道此后我再也用不到你,还拿什么向我讨解药?”
流作古本已低下头,此时又缓缓抬起来,道:“我拿你儿子讨。”
二人一番谈话,众人听地云里舞里,而天山姥姥一听到流作古说出此话,竟是顾不得遮住面容,跃将过去,狂喜道:“你说什么?你说他儿子还活着?”
流作古缓缓道:“正是,便是金蛇魔童凌波儿。”
天山姥姥吃了一惊,怔道:“远哥,你,你不是说咱们的儿子早已死了么?怎的成了金蛇魔童?”
此话一出,众武林人士更是大惊失色,心道那金蛇魔彤竟是冷无霜与无量道人所生!
而无量道人丝毫羞色也无,淡淡道:“你自认容貌还能和几十年前相媲美么?你这样的丑八怪,便连猪狗见了也厌恶,何况是儿子``````”
天山姥姥冷无霜听得此话,只觉天旋地转,呆了半晌,猛然凄厉地惨叫一声,萎靡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原来,原来你这些年全是骗我的,自我练功走火入魔以致毁容后便开始骗我,你,你这个骗子,你只是想借我之手从背后操纵天山派,来实现你统治武林的春秋大梦。哈哈``````哈哈,儿子,你还活着,为娘好想看看你``````”竟似疯了。
此时阿福早已醒了过来,看到天山姥姥空门百露,心道正是报仇血恨的大好时机,提起剑来,却始终不忍砍下去,叹道:“罢了,罢了,她已落到这般惨境,我若再杀她还算什么汉子。”扔掉长剑,大踏步而去。
唐风叫道:“张叔叔,你去哪儿?”却是唤之不应。
而那流作古等得不耐烦,哑道:“换是不换,快道一声。”
无量道人淡淡道:“说与不说又有何用,中了我的‘百步醉’谁能走过百步?”果然,话音刚落,阿福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
流作古道:“你``````你``````”
无量道人道:“我怎样?”
流作古咬牙道:“你``````你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小人``````”此时冷无霜打在他身上的毒掌毒性发作,顿时气绝身亡。
无量道人看着流冷二人,又瞧向众武林豪杰,只觉他们已是待宰羔羊,案上鱼肉,不禁仰天狂笑,得意忘形。
原来,这无量道人本名王心远,乃武当派掌门师弟,年轻时做尽伤天害理的勾当,为避惩罚,谎称已看破红尘,并自降辈分,云游四海,平日里当着众人的面也做些惩奸除恶的事,这才在武林中树立起了声誉,而他日夜勤心习武之际也始终盘算称霸江湖的阴谋。三十年前私下里与冷无霜生下不老童子凌波儿,却因冷无霜练功走火入魔毁容而将凌波儿托付给了在黄山悬崖下救起的魔头流作古,王道人在流作古体内中下“日日升天”的剧毒,若无解药毒性便要日日发作一次,苦不堪言,以此来督促流作古教授凌波儿武功,是以凌波儿看来虽只是个孩童却有着惊人的造诣。多年来王道人四处搜罗能工巧匠花了大量银两造成这座“阎罗谷”作为自己的老巢,他自认时机已成,半年前让流作古重现江湖,再掀血雨腥风,欲借他之手来除掉江湖各大帮派,而他深知终有一日流作古会与冷无霜狭路相逢,恐流不胜,便将盗来的断江剑交由流作古随身携带。如今流作古因之前与唐风阿福一战中不慎将剩余解药掉落,便上天山向王道人索要,上午摆酒时毒性发作,之前与天山姥姥谈话中产生误会而与之大战一场,再者还将武林中绝顶高手皆引到此间,而且眼下只有乖乖等死的份,他又如何不得意忘形?
王道人巡视一周,笑道:“好,好好``````一个一个来解决,莫要着急,我百步醉随风飘散,中者真气不聚,走不过百步,若中毒已过半个时辰,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否则死得更快``````”
众武林豪杰心内暗叹此生英雄一世,却不想今日竟死地这般窝囊,面对这人面兽心的王道人,心中已气地说不出话来。
唐风试着将真气聚到丹田,直觉全身乏力,果然丝毫使不出劲道,自知我命休矣,但心中却有几个疑问未解,便道:“老道,我且问你一句,那帐房王先生是否乃你所扮?”
王道人微微一惊,赞道:“好个少年!不错,那王先生正是我道人所扮。”
唐风点点头,又问道:“你让流作古如此死去,难道不想知道你儿子凌波儿的下落么?”
王道人哈哈笑道:“等他找上门为他师傅报仇之日便知道我是他的父亲了。”
“没有那日了。”忽听有人冷冷说了一句。
这声音在王道人耳里听来犹如晴天霹雳般,他只觉这声音如此熟悉``````
人影一闪,一青衣草鞋道人已稳稳站在王道人面前,手中擎着柄黄桃木剑。
“师兄!”众人只隐隐约约听到王道人惊呼出如此二字,便人事不知了。
唐风醒来时,众武林人士犹自昏迷,他只道是昏过去之前多说了几句话的缘故,察看一周,那两个道人与天山姥姥已不见。
此时喧哗已谢,月郎星稀,微风拂面,他望着满地的人身,满地的刀枪剑戟,忽然有种厌倦感,他想到了家,想到了美丽动人却又孤苦伶仃的赵雪儿,想到了和蔼慈祥的叔叔与诸多嬉笑打闹的伙伴,以及后堂那个铁打的火炉,也许此时叔叔正将炉火烧地旺盛,等着自己的归去呢。
只有家才是最温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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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道上,朝霞沐里,一个少年挺胸昂首走着,向家的方向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