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作为武当的传功长老,向来是极少出现在人前的,许多其他门派的耆宿或许知道武当派有这么一个后起之秀,但很少有人真正见过他一面。
莫非烟却不同,虽然她也是个常年闭关修炼的主,但是随着她晋身到天人阶之后,门派的事务渐渐地多了起来,很多的往来迎送她都要出席,因此各大门派的头面人物她认识不少,只是少有深交的人。
背后来人是直冲两人来的,此人并未放轻脚步,显然并无恶意。
了一和莫非烟的感知在此巅峰之上并未展开,不能及远,听不出这是从哪个位置过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同时转身去看。
来人是个身量颇高的女子,手臂修长,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了一明确感受到剑上带着的淡淡血腥。
这定是把凶剑,这女子不简单。了一心中下了初步的判断,再看她的相貌。
此女论样貌还算是个美女,不过脸型有些大,并不十分耐看。
见此女盯的人是莫非烟,了一不再理会,回过头去观察对面的先天高手群,他的灵觉隐约告诉他,这里面有自己认识的人,有危险性极高的人,但目光扫来扫去,了一却看不出个端倪。
来者张口说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莫非烟答道:“我说过会来,怎会食言!”
女子又道:“那个臭嘴和尚呢?”
莫非烟道:“在山下,你只要活着回去自然能见到他。”
女子目光一寒道:“很好,呆会我们找个地方练练,希望你的剑和你的嘴一样锋利。”
莫非烟道:“正有此意!”
女子转身去了,方走两步,突然又回头道:“你是谁?”
了一“嗯”了一声,转头看她,不知怎么又提起自己了,未及答话,师妃暄笑意盈盈地走上前道:“丁家姐姐,这位便是武当了一。”
了一突然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了,峨嵋派的丁敏君,想必那柄长剑便是著名的倚天剑了。
既然有人代答,了一环手抱胸,淡然看着丁敏君和师妃暄,看她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出奇地,丁敏君只是道了两声好,便甩头而去。
两家原来的仇怨是因击伤李文嘉而起,不过这事至少一半的账须记在冯晔的头上。然而了一却在焉耆,从师妃暄手下救走了冯晔,照江湖规矩,算是把所有恩怨都揽了过去,没理由丁敏君会不找了一算账的。
从风陵、灭绝开始,她们这一脉便有护短的传统,丁敏君这番举动,不但大出了一意料之外,也让师妃暄措手不及。
师妃暄变脸极快,一丝惊讶瞬间消去,微笑地对二人道:“两位来得迟了些,想必这神剑大会的流程还不清楚,且容我与二位交待一下。”
了一不耐烦地继续转头张望,他可学不来面对仇敌还能笑语言谈的技能,因为岳云、郭靖等人的死,他们之间的仇怨早已浓得结块,无法化解。
在了一看来,血洗江南诸佛寺,只是收取些利息,索回本金还在后头。
而在师妃暄眼里,了一的杀戮严重地打击了静斋对天下的布局,让她们蒙受了极为沉重的损失,已是不可不除去的棘手人物,更何况他还知道了她杀徒弟、杀问天尼的阴私,于公于私都要杀之而后快。
师妃暄面色转冷,似有薄怒,然而心里却放下一块大石。
了一的性子向来是直来直往宁折不屈的,之前他被打扰了悟道,居然能忍住不立即出手,实在是出乎师妃暄的预料,现在这个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了一,才是她心目中正常的了一。
这几年里连续的挫折,对师妃暄的打击不小,尤其是自信心上的。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能算无遗策,掌控全局,可无论倾力扶植拓跋西威,拓跋西威困顿一隅;还是谋夺襄阳重地,伤亡惨重不说还为魔门做了嫁衣;此外,对内争夺静斋的主导权却始终撼动不了言静庵一脉;最后,就连门下弟子也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一个端木菱可以拿的出手。
心中窃喜,不过师妃暄脸上一点都没表露,语气无有波动地说道:“此次神剑大会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名为比剑大会。所谓比剑,就是各家拿出宝剑,比试哪柄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第二个部分叫做论剑大会。论剑,就是各自谈论自身的剑道,看哪家的剑道更为高明。然后第三个部分就是夺剑大会了。顾名思义,谁的武功最强,谁就能把擒龙神剑带回去。”
莫非烟心中冷笑连连,人生在世,有几人能脱得了名利二字?师妃暄用这一柄意外得来的神剑擒龙,摆开这一场神剑大会,操控人心,引动天下高手互相厮杀,手段并不算得十分高明,可效果却是极佳,只看自己和在场强者便知。
即使是超凡脱俗的大宗师,到底还是不能完全脱离红尘,都是有根底的,就算不为自身,也要为本门争名夺利。
纵然不齿师妃暄的为人,然而就算是她的死敌,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心计更甚于其一身臻至天人阶中期的武功。
师妃暄并不是只会弄些阴谋诡计,那样的话她反而好对付多了,她强就强在很能依靠手边的资源,把她的对手逼到蹇迫难耐时才会露出致命一击。
就拿这次神剑大会来说吧,献出神剑擒龙,并以血誓表示自家不会参与抢夺,这便是堂堂正正的阳谋,除了成见甚深的个别人,其余的只会对她以及慈航静斋好感上升,并敬畏于其不惜重宝的气度。
然而私下里,师妃暄的小手段亦是频频,先有借李、郭两家与峨嵋派之力,追杀眼中钉冯晔夫妻,后有遣人伏击敌对势力的与会人之举,只是她的行事周详隐秘,少为人知罢了。
与师妃暄相处了这些时日,以丁敏君的老辣,对其真面目或已有了一些了解,因此即使师妃暄揭露了了一的身份,她也不愿现在就动手,反而目光一缩,多看了了一两眼,握紧拳头,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