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乐天:
自乡试至今已一年余,你也已经虚岁十九了。赶紧还家吧!你奶奶与你娘亲每日对你垂泪思念,令为父甚是焦灼。其实为父又何尝不思念与你呢?一日看到二丫和三伢子在后山练功,那姿态那情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这让为父怎能不想起你?唉!为父实在是对不起你呀!都怪我平日里对你太苛责了,不是习武就是读书,何曾让你感受到半点父爱?快回来吧!为父要当面向你致歉!
还有一事,为父更是要向你致歉!虽然常有人言:‘教徒不必不如师,生子不必不如父’,然知子莫若父,你的文章本就不如为父,连为父都考不中头名,何况你乎?当然了,不是随便每个人的天资都能达到为父之高度的,你的水平其实已经很令为父满意了,所以那天为父悔不该跟你打那个赌啊!素知你脸皮薄,如果是因为那事儿而羞于回家,那么大可不必!你赶快回来吧,为父要当面向你致歉。
想当年,为父不知天高地厚,中榜以后居然跟个傻子似的留在朝堂为官,还一心想着要做一番大事!结果非但一事无成,反而白白荒废了五年光阴,乃至于连你祖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唉!你可不要学为父呐!什么事业不事业的?连为父这样的大才都挫败而归,何况你乎?再者,咱老李家家大业大,我觉得看家守业就挺好,赶快回来吧!为父想通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苛责你了!你是咱老李家的嫡长子,还是留在我与你娘膝前尽孝比较好,至于江湖上的那些琐事嘛,我看二丫跟三伢子都挺感兴趣的,将来打发他俩去处理也就是了。对了,为父昨日在后山突然诗兴大发,来了两句,写给你品鉴一下吧。
‘英雄坟前三尺土,男儿膝下万两金。’
(2)
‘耻辱啊耻辱!难道我李乐天就只是一个看家守业之徒?难道我真的连我爹都不如?好男儿志在四方!不闯出一番名堂绝对不能还乡!当年我爹还知道庙堂之上呵斥严嵩呢,而我就只能夹着尾巴回家尽孝?这是尽孝吗?我输了吗?我怕了吗?这算什么?不行!我不能回去!如果不干出一番大事,我李乐天绝不能回去!可是这样岂不是辜负了奶奶和娘亲的期盼么?’看完信之后,李乐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乐天,睡下了吗?”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噢,是小鸭啊!我没睡,快进来吧!”李乐天拉开门,把小鸭迎进房中。
“我在思考一些事情,睡不着,对了,你怎么也没睡呢?”乐天道。
“明天就要到涿州了,到时候咱俩就要分开了,这一旦分开,从此天涯两地,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我着实是舍不得,要不,让我再送你一段吧!”小鸭直截了当的说道。
“唉!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不过此次回不回家还在两可之间,也许我要改主意,暂时先不回去了。”乐天道。
“可是你昨天还那么想家呀!莫不是舍不得我?乐天!你待我太好了!那,明天就跟我回京吧!”小鸭兴奋的说道。
“这哪跟哪呀?我还没决定呢!赶紧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商榷不迟。”乐天道。
“原来你还没想好呀,那我不睡!就坐在这里,看着你想!”小鸭道。
“随你吧……”乐天。
不知不觉间,夜已渐深,朱小鸭靠着乐天的臂膀睡着了。
次日醒来,不知道为什么,小鸭的眼皮竟有些红肿,似是哭过的样子。
见小鸭如此没精打采,乐天雇了辆马车,一众人坐上马车一路往涿州而去。
“乐天少爷!听说了没?最近百老先生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雄赴蓬莱岛参加磨刀大会!”李冲见大家沉默不语,便随口扯了一个话题。
“好呀!乐天!要不咱们过去瞧瞧?”朱小鸭眼前一亮。
“不去,不去,这蓬莱岛远着呢!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月!”乐天道。
“去嘛!一个月就一个月嘛!”朱小鸭不嫌路远。
说话间,马车“咕噜咕噜”的向南奔走,不知不觉便已抵达涿州境内。
(3)
到了涿州之后,龙七带着一行人来到一所大宅子,并给每个人安排了一间客房。
“乐天!明天咱们就要分别了,趁现在天色尚早,陪我出去走走吧!”收拾好房间之后,朱小鸭拉着乐天的手说道。
“嗯。”乐天欣然应允。
这涿州城虽然不能跟京城比,然毕竟也是个大城郭,街道上热闹的地方还是蛮多的。说来也奇怪,朱小鸭自小在京城长大,绝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可是今天却显得特别好奇,只见他东瞅瞅西逛逛,听见什么都想看,看见什么都想买。而乐天就完全不同了,走起路来没精打采,拖拖拉拉,即便被小鸭连拖带拽了好几回,也还是远远的落在了后头。
“哎呀!谁呀这是?走路怎么不长眼啊你?”原来就在小鸭盯着一个小泥人儿发呆的时候,突然被身后的一人撞了个趔趄。
听到小鸭的呵斥后,那人只是回头看了看,一句话也没说,又回过头去继续走路。但见这人,披头散发,胡子拉茬,穿着不似中原服饰,腰间还别着一口东瀛野太刀。
“这人谁呀?”此时乐天也赶了过来。
“谁知道呢!走路不长眼,肯定是个神经病!”小鸭嘟嘴道。
“哎呀!这位小兄弟,您可小声点!那是个东瀛浪人,会砍人的!”卖泥人的小贩连忙低声劝道。
“东瀛浪人?东瀛浪人来咱们中原干嘛?”乐天不解。
“谁知道呢!不过最近这涿州地界儿很不太平,听说前几天城西的鸿远镖局分号,一夜之间被人灭了门,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保不齐就跟这些东瀛浪人有关!咱还是少惹他们为妙!”小贩道。
“那灭门惨案,官府就没查出个原委来吗?”乐天心中暗讨:‘鸿远镖局?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呀?对了,之前遇到的那个封玲儿不就是保定府鸿远镖局的千金嘛!莫非这涿州也有一个鸿远镖局?’
“嗐!小兄弟,一看你就是太年轻了!官府有个屁用?这年头儿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凡事都得靠自己,要哪天一个不留神横尸街头了,那也怨不得旁人,要怨只能怨自己投错了胎,错生在了这个操蛋的世道中!”小贩发起牢骚来。
(4)
是夜,只见一道犀利的黑影唰的掠过屋脊,直落在龙七的书房外。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花焚城的行踪摸到了没?”龙七直接问道。
“回禀七爷,其它的事情都已办妥,唯独花焚城的行踪,小的们暂时还没摸到!”那黑影道。
“一群废物!其它的事情算个屁!龙某所忌惮的只有怜花宫!回去多调集几路人马,继续给我查!下个月要还查不到的话,提头来见!”龙七严厉的斥道。
“是!七爷!小的们一定舍命办妥此事!对了,小的探听到怜花宫近日会在沧州有所行动,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判定真假,所以一直也没敢向您汇报。”那黑影道。
“噢?呵呵,我明白了!这个消息非常重要!你先下去吧,以后给我记住!只要是怜花宫的消息无论真假,一律统统报上来!龙某自有定夺!”龙七道。
“是!七爷!小的告退!”说完话,那黑影疾转身形一晃而没。
“乐天少爷!哎呀!朱公子?原来您也在这里呀!咳咳,那个,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李冲兴冲冲的一把推开乐天的房门,正巧看见朱小鸭抱着乐天的脖子嬉笑,一时尴尬的不知所措,掉头便要往回走。
“李冲!你给我回来!你小子想什么呢?你没看见什么?我刚才正在跟朱公子商榷明天不回家的事情,对了!你有什么事儿么?”乐天厉声将其叫住。
“哎呀!误会误会!我还以为你们那什么呢。”李冲慌忙解释道。
“你小子欠抽是吧?”乐天。
“哎呀!开玩笑!纯粹是开玩笑!大少爷您的为人小的还不清楚嘛!那个,小的今天下午在茶馆歇脚的时候偶然听说,那中原第一美女——花魁娘子苏蓉,近日要在沧州城召开选婿大会!所以特来跟您通报一声!要不咱瞧瞧去?”李勇道。
“切!不就是个失足女嘛?有什么好瞧的?还选婿?呸!我们乐天才不稀罕呢!”小鸭道。
“去看看倒是也行,不过,听说那花魁娘子不是卖艺不卖身么?怎么这会子还选起夫婿来了?不会是假消息吧?”谁说乐天不稀罕。
“切!这自古以来,只有卖身不卖艺的!哪有卖艺不卖身的?那些口口声声高喊着不卖身的,其实是嫌银子给的少了!”没文化的人就是这样,喜欢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这么说,我要是去了,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乐天道。
“那是当然啦!少爷您不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而且才德兼备文武双全!这您要是去了,那花魁娘子岂有不投怀送抱之理?”李冲胸有成竹的保证道。
“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呐!”乐天也是这么想的。
“一派胡言!李乐天!想不到你是这种人!那么不要脸的女人你也要!”一旁的小鸭可没听出什么理来。
“小鸭!你这是干嘛呀?又没说让你去!你要是不想去,赶明儿让龙大哥差人送你回京就是了!”乐天道。
“啊!气死我了!你们……你们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小鸭把屋门“咣唧”一甩,气呼呼的跺脚而去。
“哎呀!朱公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李冲纳闷儿道。
“谁知道呢?哼!咱们都是臭男人,就他是香男人!来来,甭理他!咱们继续说。”乐天道。
其实换做以前,李乐天对花魁娘子选婿之类不着调的事情绝对是不屑一顾的。可如今不是生病了嘛?顽疾还须猛药医!这花魁娘子当然是治疗龙阳癖的一剂绝佳猛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