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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振振公子,麒麟梦华

云若水依在亦念怀中,俨然成了一个泪人,亦念用手轻轻地拍着身前被被褥裹成一团的人儿,任凭她的眼泪洇湿自己胸前的衣裳,他感觉到那阵湿湿的,凉凉的触感,在他心脏前的位置蔓延开来。

他先前的焦急和担心已经逐渐消失,可心里依然后怕着,如果晚来半分……他不敢去想,幸而他当机立断,施法进入夏侯梦华的识海,否则将会铸成大错。

他拥着她,仿佛时间过了很长很长。

不知为何,云若水的哭声,让他觉得真实,而九重天上的一切,琼楼玉宇,仙海山石,日复一日,不知今夕何夕的平淡与闲适,却让他觉得犹如终年缭绕在仙界的云雾般缥缈而又虚幻。

他已经不记得是从多久开始,也许是很远很远的上古以来,他终日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犹如一波明净的湖水,无惊无澜。

雪瑶的出现,犹如一颗石子,让他平静的内心有了些许波澜,可终也沉了下去。她动了妄念,让他惊诧,至此,他便容不下她了,因为他知道,这份妄念,为仙界所不容。

初来凡间,他看到了战争所带来的苦难,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凡人的生老病死,七情六欲,还有一切的爱恨别离,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雪瑶会心生妄念。

雪瑶从凡间得道成仙,随他修行四百年,他自认为竭心尽力,教化有方,可雪瑶终是六根未净,堕入情海。

亦念一面哀叹不已,一面云里雾里,分不清那份在心底萦绕不去的真实与虚幻。

云若水哭毕,从亦念怀中离开,抹了把眼泪,满是泪痕地看着他。

“梦破了么?”云若水哽咽地问道,她突然发现绿珠的意识从她的识海之中消失了。

“还没有。”亦念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绸绢递给了她。

“那为什么绿珠在我的识海中消失了!”

“可能……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消失。”亦念虽然救了云若水,可梦中人的最终命运却是他无从左右的。

云若水有些发怔,她不禁为绿珠感到哀痛。

“那……我们还出得去梦靥么?”

亦念见她如此问,怕她担心伤神,便安慰道:“没事的,能出去的。”

亦念陪了一会儿云若水,心下又担心同在孟府的太虚道人,便让云若水在屋里好生待着,自己去寻夏侯梦华去了。

孟府的画廊上,一大群小厮在和夏侯梦华正在对峙,孟俊平站在一旁神情紧张,拿着剑又不敢上前。

夏侯梦华衣裳凌乱,沾满鲜血,头发也散了开来,垂在双肩,他狂吼一声,向前方的小厮杀将过去。

哀痛之情,溢于言表。

夏侯梦华疯了般向孟俊平扑去。

亦念见状,赶紧上前制止,一面护住孟俊平,一面劝阻到:“夏侯梦华,你该醒了!罢手吧!”

夏侯梦华像是没听见,狂乱地挥动着手中的利剑。

“他们都该死!都该死!我要让他们为绿珠陪葬!”

沙哑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孟府,夏侯梦华红着眼,他宝剑一刺,便要绕开亦念去杀孟俊平。

亦念急忙推开孟俊平,和夏侯梦华打了起来,他心里明白,夏侯梦华的郁结由绿珠而起,绿珠的死,让夏侯梦华心生怨念,而入梦之前他同云若水在院落中见到的那座散发恶臭的池塘,便是夏侯梦华的怨念郁积而成的,夏侯梦华想在梦中杀死孟府所有人,可孟俊平不能死,若死了,太虚道人也就死了,但此刻夏侯梦华大有不杀尽孟府之人不罢休的意味。

“夏侯梦华,你心中对孟府固有怨恨,可你扪心自问,你仅仅只是恨孟府那么简单么!”夏侯梦华若真心要杀孟府之人报仇,那当初他逃出敌国之前,大可动手,可亦念出梦靥得知的消息是,夏侯梦华是偷偷逃会故国的。

“我恨!我恨整个孟府!恨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我要将他们全部杀光殆尽!”

“你狠的应该是你自己!”云若水的声音在他俩身后响起。

夏侯梦华身形一滞,手中的剑陡然落地,他循声望去,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我恨我自己?我自己……”夏侯梦华自问自答着,表情恐惧而又痛苦。

云若水见他如此模样,心中倍感可怜,她还记得,绿珠曾经苦苦哀求过他,她说,公子,我们逃吧,她说,我们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当初,夏侯梦华带着绿珠逃了,那该多好……

“夏侯梦华,不要再逃避了,就算你杀光他们,又有什么用呢?绿珠……不可能活过来了!”云若水至今也不敢相信,那个在她识海中日日夜夜为夏侯梦华忧心凄伤的绿珠就这样死了。

夏侯梦华像是遭受到了沉重的一击,他失去了先前的张狂,无措地虚瘫在亦念脚下。

国仇未报,他是罪人,他是个本要放弃自己,沉沦一世的罪人。

可是,绿珠死了……

他四肢被缚,倒躺在地,纵有千万力气,无穷愤恨,也救不了绿珠,只能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被那个禽兽不如的孟元奇玷污,看着她痛不欲生,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池塘,任凭他如何喊叫,如何哀求,只能看着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扑通”一声,那是绿珠的身体溅起水花的声音。

他大声呼救,歇斯底里,可院落中寂寂无声,无人赶来,他挣扎着想要挣开束缚,哪怕绳索磨进血肉,痛入骨髓,哪怕他当下立刻去死,只要能换回绿珠性命……

整整三日,他以为自己将要随同绿珠一起死去时,孟府的人却来了,他们救了他,而绿珠,却与他天人永隔。

他带着绿珠的骨灰偷偷逃回故国,将其安葬在九原之上,半捧黄沙,一滴泣泪,他枕在绿珠的坟墓之上,割腕自杀。

他犹记得,绿珠说过,我们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他,却一意孤行……

迷迷糊糊之间,他以为自己将要死了,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来到他跟前。

他听见他叫他麒麟公子,他听见他说着什么死和活,得和失,而后,一粒珠子从他的嘴中贯入体内。

他活了过来,却不想活着,他想死,却死不了,他痛苦而又悲伤,他想到了绿珠,想到了孟府……沉沉的,他入了一个梦,那个梦,是他自己的,十几年如一日,反反复复地编织着,他的梦靥。

夏侯梦华虚瘫着,落寞而又凄伤,他的身体不再颤抖,四周忽而浮现出云雾,夏侯梦华的身体逐渐消失,躺在地上的尸体以及周围的一切也渐渐消失,亦念和云若水被云雾裹挟着,眼前一阵白光闪过,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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