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4年初秋。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汴京夜空的宁静。子时三刻,秋风熏人,即便嬉闹如烟花柳巷的恩客也熬不住,拥着温柔乡酣然入眠。却见两匹快骑由远及近,朝神侯府疾驰而去。
诸葛神侯,此刻正端坐神侯府中堂,怀抱一熟睡女婴,右膝上一男童头枕其上,呼呼沉睡。神侯挺直腰板,一动也不动,生怕惊扰了孩子。颌下一缕黄须,目光慈爱,眉上却一丝微锁。左下方的首徒无情,坐在轮椅——倚云座上,低首不语,一身柔蓝锦缎,如水光洁,泛着点点烛火。
堂下突起一阵风,两人影倏然而至,齐齐跪拜道:“追命、冷血见过世叔!”
诸葛神侯不由得频频点头示意,使个眼色让人把两孩子轻轻抱去内室,这才急忙起身下来相扶道:“快起,都三年未见!”。目光依旧慈爱,眉头微展。无情于沉思中抬头,一对明眸如电似光,轻声问候:“师弟,一路可好?”
“好的很呐,就差骨头散架了!”朗声回答的是左手边一人,见他一身粗布麻衫,貌不惊人,额下头发掩盖的一道伤痕隐隐若现,但一出声却让人不由得便聚焦其身上,他扭了扭身子,朝无情挤眉弄眼揶揄道,原来这便是曾名噪天下的“京都花太岁”——追命。
“你这皮猴,死性不改。”诸葛神侯微笑道。
“世叔,你刚才手中抱的可是孙…呃…可是千金?”追命故作不解道。
“皮猴,讨打。”诸葛神侯弹指轻叩追命脑门道:“看清了,那是你铁兄小女。”
“咳,本想趁您老六十大寿(59岁),讨个口彩来着。不过世叔您比三年前还容颜焕发,开枝散叶也是人之常情嘛,哈哈!”追命连忙躲过,厚颜辩解道。
“罢了,闲话后叙。今次我召你们前来,有正事要办。但眼下一桩急事,你们仨先去瞧瞧吧!”诸葛神侯正色道:“无情,带师弟们去见游夏。”
“铁手!”追命急冲冲推开内院门,却见背墙一人影。脸上顿时惊诧不已。
“铁手!你连影子都瘦了。我记得嫂子厨艺可好的很,那叫花鸡我每回连吃带拿,大伙都没份。哦!对了,定是两口子吃醋闹别扭,不给吃的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低头认个错嘛,小三小四的饭可不好吃。”追命快人快语。
只见铁手把头深埋,拳头紧攥,并不吱声。
追命连忙道:“该死,又说我自己!你才不是那种人。不过弟兄们难得一聚,你是不是把满头的乱草窝收拾收拾,都看不见脸了。”
“追命,”赶来的无情叹道:“少说两句,把好酒都拿出来。今晚我们陪铁手喝点。”
“这大半夜,太阳从西边出来?无情说要喝酒,我没听错吧?”追命两眼一楞。
沉默寡言的冷血走过追命身边,冷哼一挥手,手中多了个酒壶,径直走向铁手身旁的石桌坐下。
追命见腰间没了酒壶,这才回过神:“好兴致!我取几个酒杯来!”
“不必,我拿酒壶喝!”铁手一把夺走冷血手中酒壶,直往嘴里灌。
“妙极!平日里也就铁手够爽快。”也不知追命从身上哪里摸出了三个酒壶,凑过来道:“冷血啊,你永远不知道我们这些好酒之人,苦的是身上得有多少酒壶才够!这些个宝贝,三年我都不舍得碰!说好了一人一壶…”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一双大手一挥,三个酒壶眨眼间就到铁手桌上:“我喝,你们都不许抢!”
“没治了,真是酒虫上身!”追命直摇头。
无情缓缓道:“铁手,现今我们四人聚齐。我要说了,此番重聚实为国事相商,切莫意气用事!”
铁手猛然惊醒,一回身把酒壶砸了个稀巴烂:“呔!我怎变成这样!差点误了正事!”
“莫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些年我们又曾怕过什么!何事忧扰,且慢慢道来。”无情一脸坦诚。
一旁的冷血不多言,只用坚毅眼神盯着铁手。
铁手环视三位好兄弟,点头道:“好!我说!三年前我们互别后,我便携珍儿、小柱子归隐渔人村。为保周全,仅凭信鸽互通。在渔人村,我带着小柱子早出早归,捕鱼为生。珍儿在家纺纱织布,料理家务。年前珍儿又产下小女(续集主角小辣椒),一家四口过的温馨自在。一月前世叔来信说久别甚是想念我们几个,想趁六十大寿之际见一面。我本想携家眷同往,无奈珍儿产后体弱,不便远行。于是我便抓紧时间出海捕鱼,腌成鱼干,方便外出时他母女不致于太劳作。孰料出发前日,我带着小柱子和众乡亲捕鱼遇大潮而晚归,回到村中却见老少妇孺尽遭毒手。待我赶到家中,听得隐约微弱哭声,只寻得藏匿地窖中的小女。我四处寻找珍儿,最后在村外一崖上,拾得珍儿的一支鞋子,上有血字:“来生见”(剧透:其实边上还有像火形的符号,只是当初以为是血渍滴染)。沿途我又细细巡查,凶手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想遍我的仇家,却不知谁有如此残忍手段!我失意至极,甚至想从此把一双儿女托付给世叔。但刚才见世叔,又添许多白发,想起这些年我们不在,他更是操劳。铁手不才,有负世叔大恩,心中烦忧!”
众人听罢,半响无语。还是无情开口道:“世叔大爱,抚育我等孤独弃儿长大。当下国弱民困,即便我们不在朝廷上为国分忧,也要各凭本事,在江湖中惩恶扬善、保护弱小,绝不容那些宵小之辈逍遥法外!珍嫂子之事,我们掘地三尺,也要与你找出真凶!”
“游夏,这会你砸了酒壶,想喝也没酒啦!天无绝人之路!把头发捋捋,一起见世叔去!”追命拍了拍铁手肩膀。
冷血一把抓着铁手的手臂说:“走!”
堂上,诸葛神候屏退下人。对四位爱徒道:“我知你们各有缘由,故此三年前准你们隐退。当日你们也答应为师,但凡国家所需,必万死不辞!如今之事,事关国脉,圣上已下密旨。游夏之事,无情刚才也报告我。我会派人暗中查访,你们暂时不要插手,放下包袱,全力以备。待此事完结,你们再合力侦查…”
“不,世叔,此乃游夏心头私事。此事绝不简单,若大伙一起出动,难免打草惊蛇,我决意事后独自调查,不假他人之手!日后朝中差使便拜托各位了。”铁手抱拳道。
诸葛神候素知铁手果敢个性,只好道:“也罢。若有难处,别独个逞强。”
“世叔,到底朝廷这差事多么要命,需要我们四人联手?”追命好奇道。
诸葛神候瞄了一眼追命道:“不可掉以轻心。这要事起因北辽外患。辽人生来骁勇善战,尤其精于骑射,多年来不断在北疆滋扰生事,近年更有愈演愈烈之势。可叹我朝兵力不强,马匹更是匮乏,所以屡屡吃亏。武安国大将军秘奏圣上效仿汉武帝,大兴骑兵以绝辽军之患,并秘密引荐西匈奴族后裔——匈奴王克单。此族藏有世所罕见的纯种汗血宝马。此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而丝毫不累。宫宴中,匈奴王酒后自称仰慕我朝琉璃郡主之名已久,又见我朝花石奇珍,爱不释手。故先贡上汗血母马十匹为聘礼。圣上应允两个月为限,置办花纲三宝等嫁妆回礼。
但近年来,圣上始悟奢靡之风不可行,喝令蔡京等人不得再以生辰纲为名上贡,所以三宝虽为小件,却需由花纲御石制造所江南吴越新制,其地距京有七八日之遥。圣上认为兹事体大,密令你们以生辰纲名义,前往吴越护送三宝回京。具体安排,我已手书锦囊,你们各自看后,速速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