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多病初愈,为了防止孩子病情反复,木子细心地照料着他的饮食,千叮万嘱泽母给小宝准备半流质和不咸不辣的食物喂食。泽母是北方人,本以稀饭、面条、馒头为主食。于是,半流质的食物准备起来也并不费劲。只是泽母生性喜辣,做的饭菜里不放辣椒,她便吃不习惯。为了让自己吃得舒坦,她便以让孙子提前适应为由,固执地在每盘菜里加上五香料粉和既咸又辣的辣椒面。看着小宝吃饭时辣得直伸舌头,涎水外流的样子,木子心里格外煎熬。
为了让小宝不受委屈,即使自己没上班,明泽也没剩余的钱贴补家用,木子仍会每个礼拜从木母贴补自己的有限的生活费中,拿出一部分交给泽母,让她在方便的情况下,给小宝购买衣服和玩具之用。白天,泽母没事便会带上小宝到小区内四处溜达,而小区内的超市和游戏机室便成为他们最喜欢去的场所。拿着木子给的钱,泽母给小宝买了蜜饯、糖、饼干、可口可乐、火腿肠、虾条、油炸薯片;拿着木子给的钱,泽母给小宝买了大把大把的弹珠,带小宝在游戏前面盯得双眼发直、拍得手掌通红。泽母把没吃完的零食,没喝完的饮料,没打完的弹珠,打包成袋,带回家中。看着袋子里带回来的没吃完、喝完、玩完的东西,木子心惊胆颤,倒吸一口冷气。她把袋子里的东XC起来,宁愿自己大口吃掉、喝掉、大把玩掉,却再也不愿意拿出来交给泽母和小宝了。
眼见失去了心爱的东西,小宝在家哭闹,泽母暴怒不已地找木子争吵。“要知道这些都是垃圾食品,给本就体弱的孩子吃,他会更加容易生病的!”木子对泽母解释道。“就你规矩多,你又不是医生,凭什么断定这些东西孩子吃不得?我们那边的孩子整天都吃这些,看也没见谁整天生病的,人家的孩子都不是养大的,难道就你会养孩子?”泽母冲木子怒吼道。“如果你真正关心疼爱你的孙子,为什么在小宝得口腔疱疹,烧了几天几夜生命堪忧之后,紧急给你打电话,你却借口不来?”木子冷冷地反问道。听到木子一语中的,泽母又哭又闹,在家收拾东西,给明泽打电话,吵着要走。盛怒之下,她不等明泽请假回来,便直接独自拎上行李,坐上公交,前往火车站。
明泽给木子打电话。在电话中,明泽将木子好生责骂了一通,并独自驾车赶往了火车站。在火车站里,明泽见到了准备返家的泽母。看着双眼哭得红肿的泽母,明泽愤恨地给木子打电话:“你如果今天不把我的母亲劝回去,我以后也不想再回这个家了。你跟我妈吵,搞不好关系,要知道最终我还是会站在我妈这边,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好了!”“那......那我们离婚吧!”边说着,木子的眼角边淌下了两滴晶莹的泪珠,溅在地上,四散成了花儿.......
那天夜里,送走泽母之后,明泽最终没有返回家中再见木子一面。一个礼拜过去了,明泽和木子谁都没有主动给对方打过一个电话,明泽也按照自己说的一直不曾回家。又一礼拜过去了,木子和明泽仍然谁都没有主动给对方打过一个电话。只是半个月后,明泽冰冷冷地回了一趟家。到家后,明泽和木子仍然不理睬彼此。站在离明泽不远的地方,木子远远地凝视着明泽那越来越陌生的面庞和身影,话到嘴边却又哽咽了回去。她感到急剧寒冷的气息正在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让时间和空间顿时结成了冰霜,冒出刺骨的寒冷。“明泽,如果让你选择我、小宝,然后是你妈,你会如何选择?”木子最终打破了无边的平静。“我妈。”明泽再次强调。
“有一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这十几年来,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到共同生活,再到有了孩子;即使你是凤凰兄长男,我是城市独生女,我们不顾家庭和家境的巨大落差走到了一起,我们从BJ深圳一路奔波到武汉;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一个钱掰成两瓣花,我穿高跟鞋走上好几里地打得满脚血泡去上班,就是为了多省两块钱给你弟当学费;你妈不愿帮我带孩子,你没有钱给我,我辞职在家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放弃生活来源。腆着脸,靠父母的接济,一个人不分昼夜地照顾那我体弱多病的孩子,不离不弃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跟你在一起的饱经风霜的日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爱我吗?”木子泪流满面地问。“不爱了。”明泽停顿了一下,哽咽着回答。“既然这样,那我们离婚吧!”木子忧伤地说道。“那,好吧!”明泽木然地吐出了三个字。
按照和木子商量好的约定,明泽和木子互相瞒着双方父母,一同来到木子老家,最初领结婚证的地方领了离婚证。领完证后,明泽开车将木子重新带回了武汉。车上的两人,一路死寂般地沉默,为了打破尴尬,明泽旋开电台广播,广播里正在播放着那英的《不管有多苦》:不懂我们之间这份真情犯了什么错,若你不是你而我不是我,那有多快乐。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我只想拥有最后的祝福,再多的伤害我都不在乎,愿你我挣脱一切的束缚。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擦干眼泪告诉自己不准哭,我不怕谁说这是个错误,只要你我坚持永不认输.......
听到这歌,木子的思绪飘回到了若干年前的某一天,那天是十一月十一日——自己的生日,自己将明泽带到学校附近的KTV。KTV很深,隔成了一小间一小间阴暗的包间,自己和明泽被服务员领进了其中的一间内。拿到歌单后,自己主动为明泽献上了一曲——《不管有多苦》。木子自己拿着麦克风,唱地很投入也很动情,就像非典时期的无数个夜里,自己站在寝室外的阳台上,和着皎洁清冷的月光,在那忽明忽暗的灯火中平静地给明泽唱歌一样。唱完之后,自己笑着请求明泽按曾经自己要求的那样,回报自己三声大笑。结果却发现坐在身后的明泽出奇的安静,明明灭灭的镁光灯下,她看到明泽的眼眶里晶莹剔透的,分不清是水滴还是泪滴......
昏暗的彩光灯下,明泽用手搂住了木子的腰,她的腰身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轻轻吻了吻明泽的脸。半晌,KTV的又开始循环播放《不管有多苦》,明泽拿了一只话筒,将另一只递给了木子,两人相拥着合歌《不管有多苦》。曲终,明泽就着话筒问木子:“木子,即使未来与我在一起的路很苦,你也愿意陪我、爱我,一直坚持下去,不放手吗?”木子望着明泽深情地点了点头。“那即使你是城市的小公主,我却来自边远的小山区,今天和未来都可能一贫如洗,只能给你开水,不能给你白面包呢?”明泽补充道。“那我也会努力坚持。”木子说。明泽把木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面,声音颤抖地对她说:“就像歌里唱到的那样,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我都希望我们俩个能最终坚持下来,再多的伤害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坚持,我就觉得充满了勇气,永不放弃,要将爱情进行到底!”“那拉钩上吊吧?”木子嘴角一翘,微笑着说道。“好的!”边说,明泽边伸出手来与木子拉钩上吊.......
坐在车里,木子远眺着车窗外,只见窗外一片片黄的、红的、绿的、蓝的、白的正跟随着空间和时间的游走而千变万幻着。木子的思绪也跟着游走起来:从BJ到深圳,再到武汉,跟明泽曾经在一起的磨难岁月,如放电影般地在脑海里一幕幕生动地浮现出现出来。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木子问明泽道。“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吧,就像我曾经梦到过的,我们一起乘船落水,我把救生圈让给你和孩子,舍弃自己一样。”明泽小声地喃喃自语道。因为声小,木子并没有听太清楚明泽究竟在说些什么,等到再次细问时,明泽却忧伤地不愿再解释了。
送木子回到家后,明泽与木子商量着签订了《离婚财产分割协议书》,协议书是明泽提前打印好的,上面规定着离婚后房、车、孩子以及家庭共同的财产都归木子所有,明泽净身出户。看着上面提前打印好的条文,木子提议重新修改条文——从房、车以及家庭共同财产中分出一半来给明泽,但被明泽断然拒绝了。看着明泽决绝而果断的眼神,木子难过地在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协议书后,明泽叮嘱完木子照顾好小宝,清完衣物,交完车、房钥匙后便黯然离开。站在高楼之上,隔着落地的透明玻璃窗,看着明泽拖着箱子,渐渐远去的孤独而冷清的背影,木子的眼泪如决堤之水,狂泻而下.......
一连好几天,木子都像大病了一场一样,躺在床上,张着空洞的眼睛发呆,无精无神。小宝站在床旁边,用稚嫩的小手抚摸着妈妈的头,问:“妈妈,你这样是不是生病发烧了?爸爸在哪里,要不要我打电话叫爸爸回来照顾你?”听到小宝的话,木子才恍过神来,摇了摇头,说:“妈妈没有生病,只是好累,想好好休息一下。爸爸出远门了,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一个月之后,木子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了下来。为了既照顾好小宝又能维持住生活,木子四处寻找兼职的机会,并学会了独自包揽一切家务的同时,去照顾孩子。尝试着像个真正的单亲妈妈一样:鼓起勇气将自己训练成一个,强大到永远不向生活屈服,永远打不死的女奥特曼。
这一个月里,明泽同样相当繁忙。为了尽快填补上之前炒股欠下的债务窟窿,与木子办理完离婚手续后,没有后顾之忧的明泽便开始实施冒死一搏的计划:为了让手上的资金链不断,明泽大举借款配资,准备继续在股市的深海里上下翻腾,放手一搏。
此时,恰逢股市快速上涨,明泽将所有借来的、配来的资金一口气全部投入到股市之中,立马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因为买到的股票迅速窜红飙涨,明泽账户里的资产开始迅速放大。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后,明泽便用赚来的钱填补上了之前亏下的较大数额的债务窟窿,然后用剩下的钱继续配资在股市里浮沉。
离婚后,备感生活压力的木子心情委屈、郁闷之余,无人倾听、无处发泄便来到了网络上一吐为快。从QQ签名中得知木子离婚的事实后,轩子赶紧到网络另一端找木子探寻究竟。
蓝色贝雷帽:木子,意外得知你离婚了,不知消息确切否?
寒武纪:确切,我真的离婚了。
蓝色贝雷帽:为何呢?
寒武纪:不爱了。
蓝色贝雷帽:不会吧,曾经的你们不是深爱彼此吗?为什么如今会慢慢演变成这样呢?
寒武纪:时间是检验真爱的唯一标准,或许他曾经并不是真爱我的吧。所谓的深爱,只是我一厢情愿吹大地绚丽的梦幻泡沫而已......
蓝色贝雷帽:如果我是真的爱你,你会接受我吗?
寒武纪:或许不会吧。
蓝色贝雷帽:“或许”,就是连你自己都不敢肯定会不会爱上我。即使,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我想我也会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你的感情。
看到轩子的QQ消息,木子赶紧逃也似地下了线。因为她不想轩子涉及自己原本已经杂乱不堪的感情漩涡之中不能自拔。
几天后的一天,木子却意外接到了轩子的电话。正当木子为自己不曾透露给轩子,轩子却自动知晓自己的手机号码感到疑惑时,木子却突如其来地得到了,轩子提出的外出喝咖啡的邀请。想着十来年没见,轩子有心,盛情难却,木子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相聚地选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咖啡厅里燃烧着一只只纯白的蜡烛,蜡烛在黑白风格的咖啡厅里散发出一片片朦胧的光。咖啡馆的一角摆着一架硕大的白色钢琴,钢琴师正坐在白色软凳上面弹奏着悠扬而空旷的《泰坦尼克号》主题曲。
“如果你是JACK,你会选择将救命的木板让给深爱的ROSE,而宁愿自己沉到冰冷的海底吗?”木子好奇地问轩子。“不会。如果我是JACK,我就会想尽办法带着ROSE一起像她未婚夫一样选择逃离。因为,有生命,才有希望。没有了生命,一切永恒的东西最终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淡化和消失.......”轩子沉思着回答道。
一曲过后,服务生上来询问木子和轩子需要些什么,轩子拿着饮料清单,熟练地为木子点了一杯柠檬茶,为自己点了一杯Cappuccino。接着拿出一沓小费递给服务生,请他交给钢琴师,请钢琴师弹奏一曲《毕业生》。
“记得吗?我第一次约你喝咖啡,是十几年前,当时你点的就是柠檬茶,那时候正流行Cappuccino,我点的便是Cappuccino。我们一起听的歌便是《毕业生》,你问我期不期盼毕业,我说我不期盼,因为我也不知道毕了业,会去哪里,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说你也不期盼,因为你在青春中会迷失,会彷徨,会不知所措。你那时候是青春少女,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而我那时是懵懂少年,满脑子的便是事业和梦想。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找到了爱的感觉吗?”轩子凝视着木子低垂的双眼。木子点了点头,反问道:“那你找到了你所期盼的事业和梦想了吗?”轩子摇了摇头。“不光如此,我还错失了原本应该珍惜的一份爱情.......”轩子痛苦地回答道。说完轩子伸出手试图触摸木子的手,木子却下意识般“嗖”地抽开了。
“你肯定好奇,你躲避着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还是能得到你的手机号码?”轩子喃喃地说。“是的,我来见你之前一直好奇。”“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站在阴暗的角落,做你的影子,默默地观注着你,你的校友录,你的朋友圈,你的所有的所有,我都试图去触及,去熟悉。最终在你们以前的校友那里好不容易要到了你的手机号码,也了解到了你的居住地址。得知你离婚,我才鼓足勇气给你打了这个电话。”轩子激动地补充道。
那天晚上,时间很短也很长,木子和轩子聊了很久很久。时光在《毕业生》的流淌中,又仿佛重新倒回到十几年前。那时,明泽、木子、轩子,他们正青春、正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