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禁军抵达幽宁城,时值深秋,虽然日近正午,却仍觉寒意逼人。董彬决定禁军在城中修整一日,纪罡便安排禁军将士在镇边都尉衙门对面的标兵营舍安歇。由于镇边都尉直辖的标兵跟随纪云去了雪疆重镇宣德城,所以这座营舍暂时空闲。
正午,纪罡在幽宁城著名的望月楼宴请董彬、待风云、洪宽、唐乐天等人。洪宽、唐乐天既不喜欢在觥筹交错中虚度光阴,也不愿忍受那些庸脂俗粉的嗲声浪笑。他们在酒过三巡之后,以“初来乍到,想要游览一下北境名城”为由,提前告退。
临行前,纪罡起身对二人说道:“两位小兄弟,这幽宁城最值得游玩的有三个地方,也就是天马宫、神女湖和玉虚观。天马宫是列国时代天马王国的宫殿,巍峨壮丽,气度不凡。神女湖,背靠天圣山,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尤其是南岸,风景最美,也是传说中天马王国的拓土王与神女幽会的地方。”说到这儿,纪罡露出了猥琐的笑容,鲍舒文、马顺、岳明等人闻言,望向各自身边的歌姬,有的上下其手,有的说着粗俗的笑话,众歌姬则一边放肆地挑逗身边的男人一边放声浪笑。纪罡举起双手,凌空向下一按,示意众人安静。他继续对洪宽和唐乐天说:“玉虚观是北境最大的玄观建筑,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了。今天是十八,那位来自欲海以西的神僧会在玉虚观举办****。这位神僧擅长幻术、能够未卜先知,每当他主持****的时候,观者如云,热闹非凡,两位小兄弟不妨前去看看。”
二人出了望月楼,洪宽向一个过路的书生询问了天马宫的位置,随后便与唐乐天沿着宽敞的鼓楼大街向书生指点的方向走去。
洪宽浓眉微锁,对唐乐天说:“断肠路一战我们虽然死里逃生,但是伤亡过半。董大人用龙鹊传书的方式,向帝国重臣请求借调边军三百人,帮助我们完成这次出使猎日部的行动。你觉得你父亲会答应吗?”
“我父亲虽然是掌管军府的太尉,但这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够说得算的事儿。”唐乐天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说。
洪宽心想“虽说你父亲不能一个人做主,但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的意见最有影响力。”,但他不愿说破这一层,便转移了话题:“龙鹊是三天前放出的,董大人表面说要在幽宁修整一下,其实是在等待帝国重臣的回音。”
穿过鼓楼之后,二人便觉得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头发斑白的老人,有怀抱幼儿的妇女,有身材壮硕的大汉,也有华衣锦服的少年。人人手中拎着一串念珠,口中振振有词。唐乐天仔细聆听,发觉人们不时祷念的话语拗口难懂,竟然不似龙州人的语言。一些人在祷念之余,放声高呼:“欲海神僧!欲海神僧!”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两人看到了一座雄伟的玄观建筑。它的外围是高大的红色院墙,上面绘着黑白相间的太极图,高出院墙的三座大殿的金色屋檐熠熠生辉。红木的观门之前有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的中央临时搭起了一座法坛。手持念珠的人群会聚在法坛四周,他们不断呼喊“欲海神僧”!
洪宽指着远处那座玄观对唐乐天说:“这里应该就是玉虚观,没想到就在去天马宫的路上。”
唐乐天点了点头,说:“不知那欲海神僧是何等人物,竟然有这么多人参加他主持的****。”
洪宽说边走边说:“听说欲海以西的人信奉离教,离教信徒必须抛弃世俗生活,不能侍奉父母、不能娶妻生子、不能做官、不能经商、不能拥有私人财产。”
唐乐天说:“虚静大师对我说,离教从欲海传入北境是最近十几年的事。一些玄教大师认为离教中的某些教义与玄教相辅相成,因此愿意收留不远万里前来龙州传教的离教僧侣。”
洪宽浓眉紧锁,手指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如果龙州人都抛弃家庭,信奉离教,那么谁来承担帝国的赋税和劳役?我认为应该将所有海外的离教僧侣驱逐出境,不能让他们在龙州妖言惑众!”
唐乐天微微一笑,说:“我觉得我们还是看一看这位欲海神僧究竟有什么本事吧。”
两人挤入观前广场的人群之中,只觉四周祷念声、谈话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股巨大的音浪,不停地冲击着他们的耳膜。
突然,一个浓眉长须的灰袍僧人出现在法坛中央,他双脚悬空,离地三尺,缓慢地凌空旋转。没有人知道灰袍僧人是从哪个方位,用什么方式出现在法坛上的,仿佛是一个施展隐身术的人突然现身了一般。
喧嚣的音浪戛然而止,人们注视着凌空旋转僧人,瞬间之后人们又开始不停地呼喊:“欲海神僧!欲海神僧。”
缓慢旋转了一周之后,欲海神僧的双脚落在了法坛之上。他盘腿跌坐,双手十指交叉合握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他的祷念之声越来越急促,额头也不断抬起,眼睛紧紧盯着天空。一声狂吼之后,他双手向上伸出,霎时间两道绿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经久不息。
法坛四周的人们赞叹不已,不住欢呼:“欲海神僧!欲海神僧!”
神僧重新双手十指相扣握于胸前,目光直视面前的人群。喧嚣的声浪归于沉寂,人们屏住呼吸,等待倾听神僧说法。
神僧开口了,他的声音似乎并不大,但观前广场上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们一出生就开始走向死亡,在从生到死的过程中,我们需要经历许多伤痛和苦难。在短暂、悲苦的一生中,我们需要真神的指引,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这样,我们死后的灵魂才能生活在光明的神圣世界。否则我们将误入歧途,死后的灵魂将会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神僧宣讲了一阵儿教义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轮,随手掷入人群。银轮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停在一个青衣少年头上一尺多高的空中不停地旋转。神僧对那个少年说:“你怎么能把别人的钱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呢?”少年大惊失色,转身想跑,却被旁边的壮汉按倒在地上。
银轮移到了旁边一个紫衣妇人的头上,神僧说:“你的盘缠还在吗?”妇人伸手向腰间一探,大惊失色。回过神来之后,她扑向被按倒在地的青衣少年,从他袖子里搜出一个绣着荷花的粉红配囊。妇人起身对神僧说:“神僧,我是从宣武专程赶来听您说法的,这配囊里面是我回家的盘缠。若是被这贼人偷了去,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多谢神僧,多谢神僧!”
银轮又开始在人群中飞行,不久停在了一个怀抱幼儿的妇人头顶上方不停地旋转。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神僧,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不知得了什么怪病,额头发烫,浑身抽搐,医生说他活不过今年了。神僧,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神僧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瓶,随手一扔,小瓶便凌空飞到妇人的面前。神僧说:“真神将此灵药赐予你的孩子,喂他服下灵药,即可药到病除。”妇人道谢之后,便打开瓶盖将瓶中的药水喂给自己的孩子。服下灵药后不久,妇人怀中的幼子便不再抽搐了,妇人伸手摸向幼儿的额头,发觉与常人无异。赶忙抱着孩子跪倒在地,高声说道:“神僧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从今以后,我将信奉真神,让真神指引我走上正确的人生道路。”
神僧朗声说道:“真神赐福,永离贫苦。”广场上的人们同声高呼:“真神赐福,永离贫苦!真神赐福,永离贫苦!”
银轮再次在空中飞行,不久停在了唐乐天头上一尺高的空中,不停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