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摆满书籍的雅室,面色有些发白的少年在比划着拳脚。练的怎样不重要,他明显充满违和感,这就不是练武的地方。处在领域专用的地方研究它事,被逼到不喜欢的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自得其乐的少年回头看着发出动静的进屋青年道:“我们接着教吗,其实跟你一块读书我才知道文字也可以很有趣。”
李怜心脸不自觉的抽搐,二次进来有备而来消除了后顾之忧,心里因整个上午积压的火气猛烈发狠。人在忍无可忍发作前反而会表面软一下,这是玩弄戏谑对方,如现在的李怜心明明想冲上去抽死林凌,脸上却笑眯眯的。
“我接着上午的某句话教,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李怜心目光炯炯盯着林凌,回想着上午他猖狂态度,双拳紧握,到了爆发的边缘。
林凌不觉意的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句废话···”说出关键词被突然爆出的怒吼惊的一愣。
李怜心发狂大吼:“废话是吧。把手给我伸出来,今天不让你知道厉害还真上房揭瓦了。”吼的过程中将准备好的足块戒尺猛拍到桌上。
林凌在长久来的磨砺中带有一丝野性。听闻这般训孙子的话,大怒回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拿着鸡毛当令箭,给你点脸还真以为自己上嘴唇挨天下嘴唇挨地了。”
李怜心吼过后气势收敛点,脸上寒意却在加重。“顶嘴,多打十下,要打二十下,手伸出来。”
林凌看着将他当子侄辈教训的李怜心怒气大盛。“想教训我,下辈子吧,我现在去找师傅说理。有人仗着处事便利要羞辱我门。”绝对打不过林凌再怒也不会轻易动手,街头老油子的市侩。
李怜心是从他师傅那回来的,有什么好怕。忍一上午就是因为顾及贺前辈师门。
时间稍稍倒回。
恬静的午后,浏览群书的贺晓峰被嘭的一声推门噪声弄的非常不快,不及发火毛躁冲进屋的青年枪先诉苦。
“前辈,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您那徒弟我教不了。”想想方才一轮又一轮神奇辩论,李怜心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孺子不可教也。
贺晓峰稍顿,火气被言事掩盖过去了,一想你不教了可不行,我徒弟不识字呢,这山上我上哪找合适人去,林凌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天天上山下山跑,送私塾没戏。我跟你师傅又不喜欢吵闹。
略做思索,有了计较。冷笑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碰到过无数狠厉强悍的邪道,有不少人说要杀我,但没一个出言戏弄。怎么,你要做第一个?”权衡过后得出的结论必须让李怜心继续教,不管用什么手段。逼也要让他接着教。
李怜心脸色大变,来之前想过无数反应,这放狠话好像还是第一次,不敢硬推,苦着脸道:“前辈,不是我说话不算戏耍您,也不是我不走心,实在是有心无力,您那徒弟根本态度就有问题,孔圣人来了也教不了他。”才一上午生了满肚子闲气,要做长久还让不让人活了。
贺晓峰耐心道:“具体说说林凌问题在哪,怎么不可教了。”无需琢磨肯定是因为抗拒,林凌非常聪明,学什么都没问题。
李怜心怨气驱使下一条一条告林凌状。“我先说三字经百家姓。第一句就念不下去了。念人之初性本善他马上说这不对,抬杠说人之初没分辨能力哪来的善恶。人之初应该算可造的动物,教他善便善,影响恶便恶。”李怜心当时被说楞住了,想反驳竟一时没找出合适的说法。哑口无言。
贺晓峰不以为意道:“林凌他有些小毛病可以理解。毕竟成长环境在那呢。再者说他说的虽于世俗观念相悖,可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有些不合适的思想让他慢慢改,书也要慢慢念,事急难圆吗。”出小事故在意料之中,跟模范学子一样那才不正常。
李怜心着急说的没起作用。刻意调整情感的说,:“我还教了林凌不少常识性文句,像孙子的兵者见解,那混蛋楞说这是废话。说什么打听打听,哪个掌权的不是拼了命的拢兵权,那不开化的蛮子都知道兵权比什么都强,还用那孙子来说?”会说话的人常用的策略,将想告的状一件件排好轻重次序,逐渐升级将上位者火气尽可能推到最大。若上来直接爆终极大招,其他信息可能会被覆盖掉。
贺晓峰果然皱眉。“林凌抗拒心很重啊,不愿学挑字眼,还有辱骂先贤的嫌疑。”最后一句说的太有意境。
李怜心故意装傻道:“什么辱骂先贤,哦,对了,他还真的口出污言秽语借机讽刺。”看见着贺晓峰情绪渐渐被调动起来精神振奋下要爆大招。
贺晓峰脸沉下去道:“说清楚了,他怎么污言秽语,又讽刺谁了?”
情况如自己所料,李怜心马上将想好的措辞大声说出来。“我教来教去林凌总以一句相对,这不对,弄的我懒得跟他辩了,想着教圣人言论语肯定没错了,哪知他还是说这不对。”说到这看贺晓峰脸色古怪故意停一下让他消化消化。
贺晓峰愕然道:“圣人言林凌说不对,来,说说,哪不对。”
铺垫的差不多了,李怜心
不愤的道:“我读己所不欲勿续施于人,林凌说,这不对吧,自己不喜欢的不要给别人,你看啊,我们师傅修养极高,视金钱如粪土,不爱财,可我林凌很爱啊,他们把自己不喜欢的钱给我,我很开心啊,怎么会有这句。”
贺晓峰有点想笑,李怜心刻意调节气氛的说法用的有些明显。察觉这是有预谋的告状他本来上去一半的情绪落下来了。“林凌不懂你可以解释给他听,说明白不就好了吗?”
李怜心不知已玩现,道:“是,我解释来着,我说这句的意思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不要强加给别人,关键在强加上。林凌当时嗷的一嗓子说,明白了,强加给别人属于地痞恶霸。我说你现在总算说对一句,您知道他接下来说了句什么吗?他说,这么说的话,我不喜欢读书,你非要教我,那你是不是圣人嘴里的地痞恶霸。”
原以当乐子听的贺晓峰听到高潮时瞬间站起虚指喝道:“林凌他真是这样说的。”借故耍心眼争论是一回事,直接出言讽刺老师是地痞恶霸性质就变了。
贺晓峰爆了,李怜心忙道:“原话复述,一字不带差的,我出来的时候林凌正编着段子嘲讽今天教他的各种经典。您现在去听听保证立马涨见识。”拱着贺晓峰前去,打死那个仗着张嘴逞能的混蛋。
李怜心起哄般的兴奋反倒让贺晓峰冷静下来。从新坐好道:“教训林凌不急,又跑不了,还是先把我们的争议说清楚。今天才第一天教,不让他认字,学什么文体。是不是混着玩呢?”对任何人来说,认字肯定是第一关,字都不识学什么。
李怜心连忙辩解道:“前辈,我冤枉啊,说到此我不得不表扬下那混小子,挺聪明,对识字这种浅显东西过目不忘没有障碍,非要我从常用书籍关键句教他认字,我一想他不受难易度限制便同意了,这才有了人之初兵者和圣人言。”
贺晓峰点头,对徒弟的聪慧表示满意。他不想直接去干涉,因为李怜心明显带有恶意和添油加醋。
“怜心,回去接着教,一年内我要看见成果。至少让他熟读常见的典籍,明白起码的做人道理和学会基本的礼仪。”闹半天,贺晓峰一句话决定结果,申述无用,继续干活。
李怜心傻眼,怎么回事,你徒弟这样大问题不管,还让我去受他气。“不是,前辈,他现在狂的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说一句顶两句,治不住他怎么教。”教人治人最怕的就是镇不住,失去威信怎么都不好弄。
贺晓峰轻笑道:“你现在是他老师,私塾教书什么样没见过吗,碰到炸毛的该罚跪罚跪该打板子打板子有什么可难办的。”
李怜心错愕一下,随即声音高了八度激动道:“前辈,这可是您说的,别回头您看见时说我下手太狠。”有了用刑···不对,打板子许可。李怜心产生了马上冲到林凌面前的强烈冲动。抽死他。
贺晓峰叹了口气道:“只要在合理范围内,理由又很充足我绝不干涉。”徒弟一些坏毛病是该来点硬的。
李怜心脸控制不住的狞笑。告了声先辈我退下了,风风火火的往门外赶。到门口时传来贺晓峰声音,记得治学生时最好一次性治到位,还有林凌身上有不少劣性习气,帮他改掉。李怜心一抖,表情极度邪恶,应声道:“没问题,可以随便打我保证什么都让他改过来,拐棍下出孝子吗。我一定照着您的嘱咐打到位。”
贺晓峰看着像要去报仇一样的青年背影,摇摇头自语道:“徒儿,别怪师傅心狠,现在不将你引到正途上来,我怕将来我门又出个祸害。”
“你等着啊,回头见师傅看你还能不能像训后辈一样说我。”江湖人很讲面子,门人弟子纵使有错也轮不到别人教训。
得到许可的李怜心态度更强硬,“现在是三十板,最后问一遍伸不伸。”手悄悄紧握戒尺,爆起的前兆。
“我伸你个大····啊,啊,啊,你还,啊,好大胆,啊啊,我一定告,啊啊啊。”最多也就是能打的混混水平,李怜心可是两高人精心培养多年的顶尖后辈,武功小成的武者拿着家伙在局促折腾不起来的密闭房间揍门外汉。林凌怎么会不惨兮兮的,别说还手,李怜心手里的戒尺像快到看不见的毒蛇,丝毫判断不出轨迹,伸哪部分打哪部分,最要命的是唯一的出口在李怜心身后,冲过去在半道上就会被打死。
由于怒气很大,下手极狠,任林凌狼狈躲避惨叫一点没停的意思。一板一板狠狠抽下去。终于,“别打了,别打了,我服了。你赢了还不行吗。”好汉不吃眼前亏十几年来林凌比谁体会的都深。
服软时戒尺跟着稍止。李怜心用命令的口吻道:“把手伸出来。”拍老实了,果然暴力还是比嘴好使。
林凌自觉周身火辣辣的疼,难受的身体不住抖动,闻听还要打,顿时大怒。方要发火,瞥见李怜心直直盯过来的眼睛和手里的戒尺生生将场面的硬气话憋了回去。“你打我不止三十下了吧,没必要做这么绝。”现在形势不比人强,顺着点强过多挨点。
李怜心生硬的道:“现在是四十板。”说完看林凌有顶嘴的迹象马上加一句,再争就是五十板,你难道想试试最高能喊出多少。
林凌“·······”
黄昏,清幽雅室里的青衣男子单手合上古朴的玲珑古籍。轻轻放桌上,端起以放凉的香茶未及饮用被比上午更毛躁的推门声恼的没了欲望。
林凌满脸委屈疾步走来。带着些许颤抖道:“师傅,李怜心那混蛋仗着自己多练了两天武对我动手,我从头到尾可没有要打的意思,而且一直喊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分明借着教书为名行打击我门威名之实。”不知道人家已经把黑状告到前面的林凌一股脑把责任全推过去。
贺晓峰头都没转。“你说怜心打你,那你说说他为什么打你。”
林凌觉出不对,师傅话语态度分明知道他说的事。脑中马上推想出怎么回事。原来告黑状李怜心也比他有一手。
林凌果断改变策略,放弃花了一刻钟发挥才能编的故事。他本打算在说到高潮时脱衣露部分肉指控李怜心不但摧残了他的手还蹂躏了他的身体。
“师傅,我承认我做的不对,讽刺李怜心是恶霸,可您知道那小子在我话后面接了句什么吗?他说,嗷,我逼你学是恶霸,那你师傅逼我教是不是一样是恶霸。”
噗。物体落地声,林凌下意识回头看见李怜心呆滞的站门口,手保持松开的形态,几本古书散落在地上。
“前辈,我没说过这话。”看见贺晓峰投过来的眼神,李怜心声都变了。“啊,我真没说过。”辩解的同时转身就逃,将自称李大侠的傲气青年骇的手足无措夺门而逃的仅仅是贺晓峰一个简单起身动作。
“呵。”身形一动瞬息间略出门去,极速追上前方亡命青年。“没说过,没说过你跑什么啊,跑的掉吗?”
“啊,师傅救命啊,徒弟现在有生命危险。”院中响起惊恐至极的嚎叫。引来的是第三人乱入,场面一时变得有些混乱。
其实最惊恐的不是发出丢人声音的青年,而是站屋里脸惨白惨白不住哆嗦的少年。
“完了,完了,我这会把黑状告成明状了。李怜心这小子以后肯定报复我,我人还在他手里呢。”把黑状告成明状仇恨拉出来了,这不算什么,真正要命的是被黑的老师李怜心可以往死了抽他那调皮捣蛋的学生林凌。从此李怜心成了史上脾气最坏的恶霸老师。那太爆了,林凌,别说了,都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