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城坐落于长江中段,临近北岸,苏青阳驱马来到江夏城的渡口,只见大船基本都已开走,剩下的只是些小木筏。苏青阳掐指算了算时间,心道:“此时唯有顺江而下,才能按时赶到会稽。”他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客船,便打定主意,要凭三寸不烂之舌让船主搭他一程,他下马整理衣装,牵着马走到船边,还没等到他开口,便有两名壮士从船舱走了出来,只见稍瘦的人手持一截短棍,稍胖的人背后架着两柄短刀。两人齐刷刷地看着苏青阳。只见他憨态可掬地站在船边,于是,稍瘦的人开口问道:“不知兄台有什么事情?”
“我叫苏青阳,打算到会稽郡办事,想劳烦两位英雄载我一程,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稍胖的人听到英雄两字,登时面露喜色,笑道:“我们的船费可不便宜哩。”稍瘦的人和颜悦色地说:“别逗人家啦,船上还有空间,不妨让他同行,大家也有个照应。”两人将苏青阳请上船舱,替他斟了一杯酒。苏青阳抿了口酒,恭敬地问道:“还未请教两位前辈的尊姓大名?
稍胖的人乐呵呵地说:“在xiayin星,”他大手比划着另一人,“他是我弟弟阴实。”阴实冲着苏青阳一笑,道:“我们都是南阳新野人。”
苏青阳惊讶地说:“哦?南阳?”阴实关切地问道:“难道你也是南阳人?”苏青阳摆摆双手,解释道:“小弟是洛阳人,只是前些日子结识的好兄弟是南阳人,为此我有些失态了。”阴实说:“我们两兄弟可是南阳通,不知是否认识你拜把的兄弟?”苏青阳挠挠胳膊肘,道:“我那兄弟叫刘元秀。”阴实大笑道:“原来是那个放牛娃,他姐夫邓容还和我们阴家沾点亲。既然都是朋友,你的事我们一定鼎力相助,不知你去会稽办什么事?”
“我奉家父之命去会稽采办一批药材,”苏青阳心里盘算道:“寻zhaomeinv蛊惑皇上的事自然不好说出口,且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他深感过意不去,因为阴氏兄弟也算是兄长,不坦诚相待,日后还怎么深交,但因事情实属机密,他料想阴氏兄弟日后也能体谅他的难处。阴实犯了嘀咕,试探道:“你难道不知道会稽郡近日发生了怪事?”
苏青阳顿了一下,隐约地感觉到阴氏兄弟掌握了自己尚不知晓的情报,他唯恐自己泄了老底,便急中生智地胡诌了一个理由,沉稳地答道:“我因为家人病重,所以收到吩咐后就匆忙上路,也没空了解当地的情况,这方面还得请教两位兄长。”
“我看你是很难寻到药材了,”阴实叹了口气,一口吞了杯酒,“会稽已经泡在水里两月有余,我们兄弟此去就是为了解除水患。”
“难道是河水泛滥了?”苏青阳不明就里,赶忙打问道。
“情况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单纯的河水泛滥,也不用请我们兄弟了。我听说当地人破坏了大禹的陵寝,为此禹魂震怒,令当地阴雨连绵,从未间断。”
“既然如此,不妨让我一同前去,路上也有个照应,”苏青阳脱口而出道。转念间,他想起自己有重任在身,心道:“这张臭嘴,怎么又乱说话,下次再不三思而后行,就割掉这破舌头,”他心中已悔,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要反悔就说不过去了。阴实说:“也好,那就一起走吧,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到药材。”恰在此刻,苏青阳的肚子忽然咕噜的叫了起来。“光顾着喝酒可不行,瞧把小兄弟饿得肚子都造反了,”阴星脱掉上衣,抓起一根细矛,“让我露一手,填饱大家的肚子,”说罢,他走到船头,一头扎进惊涛骇浪中,俄顷,他从水中探头而出,矛上已扎了三四条活蹦乱跳的鱼,道:“一会让你们吃烤鱼,”他爬上船,用炉子生火烤鱼。三人吃着鱼,唱着歌,时间是石磨上的豆子,很快就被碾成了粉,一去不复还。
船顺江而下,天越变越暗,雨也越下越大,三人站在船头远眺,不远处的会稽城已被洪水淹没了一米有余,高处的山头上搭建了草篷和简陋的遮雨处。少顷,船已停靠在码头旁,一群穿着蓑衣的兵丁赶紧帮船夫拴住船,搭起木板。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白须老者站在船前,大喜过望道:“总算盼来几位了。”阴实顺着木板走下船,握住老者的手说:“刘大人好久不见呀,你怎么显得苍老了许多。”
刘贾指着天,叹息道:“天公不作美呀,”一道霹雳从天而降,把路旁的树木劈成两半,他又道:“也怪我们惹了禹神的亡魂,打扰了他老人家的安宁,才害得自己饱受暴雨洪灾。”
“总泡在水里可不行,”阴星焦虑地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对策?”
“我这把老骨头倒没有什么所谓,可苦了这一方的百姓咯,”刘贾的眼中闪出冷冷的泪光,“我们先回营帐再议。”苏青阳见刘贾忧国忧民,不禁暗暗责备自己心胸狭隘,不知以民为重。众人进了帐篷后,便脱去了蓑衣,刘贾借着灯笼的微光才注意到玉树临风的苏青阳,他睁大眼睛,道:“我真是人老眼花了,不知这位是?”
“晚辈苏青阳拜见刘大人,”苏青阳拱手拜道,“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晚辈真是佩服大人刚才的言论,我也愿为治水患出一份薄力。”
刘贾嘀咕道:“苏青阳…姓苏?”他徘徊几步,“莫非你是洛阳郡明云兄的儿子?”
“原来大人认识家父,真是巧了,”苏青阳的喜色溢于言表。阴星的下巴颏差点掉了下去,瞠目道:“没想到是苏公子,你在船上也不表露身份,我真是怠慢了,”他后悔没好好巴结一下苏青阳,可烧香得趁早,晚了就来不及了。苏青阳全然没想到能偶遇父亲的旧识,嘴咧得老开,心道:“有熟人,好办事,”他对于会稽的情况确实不甚了解,便谨慎地问道:“大人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暴雨不绝?”
刘贾摇头晃脑道:“具体原因不详,但自从大禹陵损毁后,雨就下个不停,所以我推测这事和大禹陵有关。可能是禹皇震怒于别人盗取了他的财物而施法降了雨。要想雨停,就只能设法弥补禹皇,平息他的愤怒。”
苏青阳听得似懂非懂,只以为刘贾要搞祭祀,疑惑道:“我们是要搞祭祀嘛?”刘贾失望道:“祭祀已经办过了,可雨也不见停,看来得举办冥婚才有效。”阴实抖抖衣服,问道:“那冥婚的对象是谁?”刘贾从柜中取出一幅画卷,指着画中的女子道:“这两个女子妖艳妩媚,是祸国殃民的主儿,江南四处狂风暴雨,唯独她俩住的山阴阳光明媚,这地方肯定有古怪,所以我怀疑是禹魂想要她俩陪葬。”阴星心道:“这事不靠谱吧?一个亡魂上两个,也不给老子留个爽爽。”苏青阳见画色变,急迫地咬了咬嘴唇,因为这画中的女子正是他要找的赵氏姐妹。他曾夸下海口要带两人回长安,如果两人因冥婚而殉葬,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他决定顺藤摸瓜,借着解决水患的事抱得美人归。刘贾见苏青阳闷头不语,道:“苏公子有什么想法?”苏青阳用拇指搓搓扇骨,突然灵机一动,笑盈盈道:“晚辈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贾把一块木炭扔进火盆中,“贤侄有何妙计?”苏青阳沉稳道:“如果冒然将活人殉葬,要是不奏效的话,不是白白赔上了两条性命,不如让我先去山阴探探虚实?”
“这样也好,我和阴星留在这里调查一下大禹陵,”阴实说。刘贾坐在椅子上,用手撑住了脑门,感慨道:“现在最棘手的是没人进得了山阴境内,你若想查,去看看也无妨。”苏青阳告辞后,就独自向山阴进发。而刘贾则冒雨跑进了一座装潢考究的庙中,向山神跪拜道:“山神大人,我已按你说的把苏青阳引到了山阴,不知你何时放了我的女儿?突然从山神像后传来一个粗糙的声音,“这事办的不错,她不日就会回家,你回去等着吧。”刘贾恭谦地退出了山神庙,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道:“苏公子,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呐。”庙宇弹指间灰飞烟灭,刘贾只见消失的庙,却不见树后施法的人。
苏青阳来到界碑前,上面刻着山阴两个大字,他放眼望去,只觉得这地确实不同寻常。以界碑为限,一边阴雨连连,昏天黑地,另一边却是万里无云,阳光明媚,他的马也感到了不安,在界碑前不停地嘶叫,苏青阳已然顾不上什么艰难险阻,只能硬着头皮驱马前行,可是他的马居然无法穿过,撞在了薄膜上。苏青阳惊愕地用扇子戳了下薄膜,却发现自己可以畅行无阻,于是,他下马前行,孤身踏入山阴境内。他在穿过薄膜的瞬间,空气如同浪涛般波动,透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番神奇的景象。薄膜的另一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最矮的树木也有十来米,苏青阳拨弄着密密麻麻的灌木,向前走到山阴城外,城墙早已爬满了藤蔓,青苔填满了石砖的每一个缝隙,而城门口的士兵靠在墙根休息。苏青阳走上前去,道:“大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守卫移开头盔,抬眼看看他,“谁知道呢?从几个月前开始,所有的路都被封了,既出不去,也进不来,”说到这,那守卫募地卸下头盔,站了起来,惊呼道:“奇了,你怎么进来的?走,我领你去见赵县令。”两人来到县令衙门,苏青阳说明了来意。赵无极长舒一口气,道:“大救星总算来了,要不我可得愁死。其实我们也试过除掉地上的植物,可是那些植物好像中了魔似的,越除越多。”
“最近城内有什么异常吗?”苏青阳试图寻些蛛丝马迹,好查出事情的原委。赵无极思考良久,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苏青阳若有所思道:“不知赵氏姐妹身在何处?我有事要质询她们。”
“她俩住在城中的倚翠园,我怀疑此事与她俩有关,便派兵丁看守着她们,”其实赵无极早已被人收买,他只是照葫芦画瓢,说了别人准备好的话。他从腰间取出一块铜牌,递给苏青阳道:“守卫见令放行。”
苏青阳来到倚翠园前,出令而入,只见园中到处都是巨大的食人花,他无奈飞上墙壁,绕到了主厅前。赵氏姐妹见到外人到来,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淡定地剥着水果,仿佛早有预感。苏青阳跨过门槛,唰地打开扇子,心道:“她俩倒是不急,”他决定先声夺人,吓唬一下赵氏姐妹,便严厉道:“你们还有闲情吃水果?难道不知道要大祸临头了?”
赵飞雁放下手中的水果,妩媚地说:“你长得慈眉善目,那么凶干吗?难道是想我喂你吃水果吗?”苏青阳的脸仿似阴曹地府的恶鬼,凶道:“江南洪灾泛滥,郡守说这是你俩造的孽,他命我捉你们回去办一场冥婚,好祭奠大禹的亡魂。”赵飞雁理应害怕,可他听完威胁后毫不在意,兀自吃着篮内的水果。但胆小如鼠的赵荷德脸色骤变,盖了层雪花似的,懦弱道:“这事与我们无关,求你帮我们脱罪。”
“我姑且相信你的话,”苏青阳早想利用赵氏姐妹,便顺水推舟地游说道:“你们在这穷乡僻壤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回长安当皇上的妃子,从此过荣华富贵的日子。”赵氏姐妹听得怦然心动、飘飘欲仙,但心中还有一丝疑虑,赵飞雁问道:“有这等好事,你干嘛便宜我们?”苏青阳道:“皇上听说江南美女如云,尤以赵氏姐妹为尊。他说你们肤若凝脂,面若芙蓉,目如秋水,杨柳细腰,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带你们回去。我当然也有一份私心,就是希望日后两位主子受宠于皇上时,能为我多美言几句。”苏青阳的赞美是甜蜜的枣,喂到赵氏姐妹的肚里,便腻成了蜜汁,甜得她们忘乎所以。两人平日就很自恋,觉得没有什么牛粪配得上她们这两朵鲜花,只要自己有一个机会,就可以飞黄腾达,得到一个广大的粪坑。如今有人愿带她们入宫,给她们入坑的机会,她们自然不愿得罪。“那便先谢过你了,”赵飞雁眉飞色舞,“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你来前有人放下一封帛信,说如果有人能找到我们,就将这封信交给他。”
苏青阳接过帛信,撕开上面的落封,只见帛信上写着:“预知家事,来大禹陵一会,”他眨巴两下眼,拿信的手慢慢地放到了腿边,心道:“看来有人预料到我要来这?这事十有八九是个陷阱,可我现在毫无头绪,只好冒险走一遭。”苏青阳俨然变成了一只孱弱的公羊,前路漫漫,猛兽挡路,哪怕是虎穴狼窝,也只能闯一闯了。下定决心后,苏青阳为了防止赵氏姐妹变卦,便再次强调道:“两位姐姐稍等我几日,我去为两位置办些彩妆、胭脂,就送你们进宫面圣。”
赵荷德拿起手帕,擦擦嘴角,道:“你倒还算体贴,日后等我姐妹飞上了枝头,也一定不忘你的恩情。”赵飞雁抓过妹妹的手说:“八字还没一撇,你就真把鸡爪当凤爪了,”她冲着苏青阳道:“我们等你来接,你赶紧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