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对厨房的人心存愧疚，不好意思再过去捣乱，杨雨凝只在厨房门口转悠了一会儿便走了。厨房的人忙忙碌碌的，也压根儿顾不上她，根本没注意到她又折回来拿了围裙和杀鱼的刀。
在厨房后门的院子门口，放了一个大盆，里面有两条又肥又大的鲤鱼。
只见杨雨凝系着围裙，把刀放在地上，口中开始念念有词：“看来我是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一进厨房就搞得人家鸡飞狗跳的。鱼儿啊鱼儿，你帮帮忙，反正你今天晚上要被做熟摆上餐桌，与其被别人杀，还不如被我杀呢！我保证一定干净利落，给你个痛快，让你早死早超生。”
鱼儿自由地摇着尾巴，在水里游来游去，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那我要开始了，你一定要配合我，拜托拜托！”说着，她真的双手合十，对着水盆拜了拜，而且态度认真虔诚。
结果……理想是饱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光是把鱼从水盆里抓出来，杨雨凝就费了好大劲。她不明白，明明说好了的，怎么那鱼儿就那么不听话，一直不肯出来，关键是它全身滑溜溜的，抓都抓不住。气喘吁吁的揪着鱼尾巴把鱼儿放到案板上，她的身上、头上、脸上已经是一片狼藉，连脚底下都是水汪汪的一片。
凭借着从电视上看到的经验，她一手揪着鱼尾巴，举起杀鱼用的长刀对着鱼脑袋就是一顿猛敲，哪知鲤鱼非但没有死，反而因为受到重击而奋力反抗，原本就已经很吃力的杨雨凝毫无招架之力，被鲤鱼挣脱，满头鲜血的鱼儿跳下案板乱蹦一通。
她脸色惨白，手上握紧刀却不知道是该就地将鱼儿斩杀还是先放回到案板上。偏偏那鲤鱼就像是看准了杨雨凝的胆怯，蹦着跳着到了杨雨凝的脚下，身上的鲜血毫不留情地蹭到杨雨凝的脚上、腿上，直把她吓得尖叫连连，退到墙角再也不敢靠近一步。
华少从外面回来到厨房找她，寻着声音而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怎么回事？”他很少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和杨雨凝在一起之后，他的面部表情都变得丰富了。
杨雨凝披头散发、神经兮兮的拿着刀，身上沾着血迹，一条半死不活的鱼在脚下蹦跶，眼前的一幕让华少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其实他的本意，也只是让她学习一些生活上面的技能而已，怎么对她来说就这么难呢？
是他的要求太高了吗？
看到华少回来，杨雨凝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把刀扔到了地下，委屈的红了眼眶。顾不得管脚边蹦跶的鲤鱼，小心翼翼地绕道快步走到华少身边，扑到华少的怀里惊魂未定的抽泣。
华少的脸瞬间黑了，他清楚的闻到杨雨凝身上的鱼腥味，甚至感觉到她围裙上占着的水侵湿了他的衬衣，身上凉凉的。
可是如果此时把她推开，她会哭的稀里哗啦的吧？！
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始终没有做出决断。而杨雨凝的尖叫声陆续吸引了好多人，先是厨房帮忙的人，看到两人相拥的画面后均是一脸兴奋的表情；再是华亦婷夫妇，他们的反应是那么的幸灾乐祸，让华少恨不能将自己挖个坑埋起来。
章妈让人将地上的鱼捉回盆里，悄悄地退到一旁。
“对不起啊！”许久，杨雨凝才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说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华少问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其实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杨雨凝这个没脑子的，居然会跑来杀鱼！！！
“你不是让我去厨房学做饭吗？”她的眼眶红红的，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到华少的衬衫，也顾不得擦。“可是我根本帮不上忙，就想着找一些事情做，尽量不影响大家工作，又能学到东西。”
“那为什么要杀鱼呢？”他几乎无语了。
“我从电视上面看到过，杀鱼很简单的，只要用刀柄将鱼砸晕，然后刮了鱼鳞就行了。谁知道……只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会这么难？那鱼的生命力好强大，我敲了好几下它也不死。”杨雨凝弱弱地解释，其实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杀生，本来心里就恐惧不安，那鱼还那么不配合，她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华少哭笑不得，只想把旁边这些看好戏的人都轰走。
“你以后不要让我来厨房了好不好？我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来抵消，比如洗衣服什么的，这个地方真的和我八字不合。”目光瞥向华少不善的脸，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其实她也知道华少有点嫌弃她，觉得她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可是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如果再让她进厨房做这些事，她会疯掉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强压着将她推开的冲动，华少无奈的看着身上的不明液体，有血迹，有污水，有眼泪，甚至混合着一些鼻腔分泌物……他的心中五味陈杂，感觉如果她继续哭下去，他都要哭了。
可是如果贸贸然地答应她以后不再进厨房，那他们以后吃什么？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叫外卖吧，如果找一个钟点工倒也可行，可是他们就没有隐私可言了。
有一个外人在家里进进出出，怎么也不方便啊。
于是，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以后，我们家都不吃鱼。”实在想吃，上外面吃就行了。
此言一出，章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华少从小就特别爱吃鱼，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不论哪种做法都能让他食欲大增，所以老爷子下令，只要他在家就必须有一道鱼摆上餐桌。
很长一段时间，华爷爷都说少爷那么聪明，就是因为小时候吃鱼吃的多的缘故。
华亦婷和丈夫面面相觑，看起来这个小姑娘真的不简单，居然可以让平日里有严重洁癖的弟弟抱她，还放弃心爱的鱼。要知道，现在系着围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杨雨凝，可不是一般的脏。
他们可不认为，弟弟对他每一个助理都这么好。
“那我还得学做饭啊？”她不甘心地咬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只是她的与众不同而已，华少让她学做饭，可是那真的是她的短板。
“以后再说，先去洗个澡，把这身衣服换了。”他避重就轻地说，就这么被人围观可不是他的风格，不出一个小时，估计全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杨雨凝大闹厨房的事了。这一条鱼引发的血案，也是时候结束了。
“哦。”她点头，心有余悸地看向那条惹祸的鱼，只见它已经奄奄一息的睁着眼睛，乖乖的躺在案板上，任由那佣人搓圆揉扁、开膛破肚。
不用说，她自己也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大了，看看旁边围观的人，一个个的表情有好奇、有兴奋、有惊讶、有探究，再看看此时的自己和华少，她登时脸红得像火在烧，低着头松开放在华少腰际的手，转身去换衣服了。
不过，她和华少明显都低估了这件事情的影响力。
半个小时之后，她和华少各自洗漱好之后回到客厅，华明焘夫妇已经回来了，大家齐聚在客厅低声谈论着什么，貌似还挺高兴，尤其是华爷爷，笑得皱纹都舒展开来。只是看到他们下来，默契地停止了声音。
杨雨凝敏感地觉得和厨房的闹剧有关，很窘迫地将手藏在身后，因为那上面还有杀鱼时不小心划的一道口子，华少刚给她贴了创可贴。
倒是华少，若无其事的走了下去，淡定自若地坐到沙发上和他们一起说话。
杨雨凝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只得默默地跟着他，尽量减少存在感。
随后，向叔通知大家吃晚饭，一家人转向客厅，待大家一一落座之后，佣人开始掀开盘子上的盖子，精致的白瓷餐具在灯光的映射下发出一轮淡淡的光晕，为盘里的美食平添几分色彩。只是因为盘子不多，偌大的桌子上面显得稀稀落落的，章妈和几个佣人不安地望向华爷爷，生怕受到主人的责怪。
而华爷爷在看到盖子打开时，不可避免地皱紧了眉头。虽说在此之前就听说了杨雨凝杀鱼事件，却没想到她对厨房的影响这么大，好不容易一大家人聚齐了，他前几天就特意嘱咐向莱要厨房多做些饭菜，以确保他的孙子、孙女能够吃好。
眼下这情况，未免也太惨了。
“晚饭就这些吗？”大概是看出老爷子脸色不佳，向莱开口问道。
“还有一道山药排骨汤，再过两分钟就端上来。”章妈讪讪地说，胖胖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其实室内开着中央空调，温度并不高。只是晚餐不好，她的压力也大。
华亦婷和母亲面对面坐着，两人不时用眼神交流，悄悄地瞄一眼杨雨凝，默契地捂住嘴偷笑，偏偏又不敢惹华少，只抖动着肩膀，忍得好辛苦。
“爸，这样就很好。养生学上说，晚饭要吃少，这样对身体有好处。”云卿一本正经，天知道坐在她身边的丈夫手都被掐红了，脚下轻轻地踢了下女儿，提醒她注意场合。人家小姑娘第一次来华家，他们总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那个，我有做鲜花饼，在厨房的烤箱里。”杨雨凝站起身，脸红红的转而朝厨房走去。其实鲜花饼还是她小时候娘亲教她做的，那天来到华家，看到花园里的玫瑰花，她便心血来潮的想要试一下。
还好还好，即使时隔多年未做，她的手艺也没有退步。一个个金黄的鲜花饼浓香四溢，珠圆玉润，卖相姣好。将鲜花饼盛放到盘子里，她端了出来，章妈殷勤地接过去，放到了餐桌的正中央。
“大家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我很久没有做过了。”她谦虚地说。
向莱拿起公筷，给每个人的盘子里都放了一个，眼神中毫不掩饰对她的赞赏。
“不错，不错。外焦里嫩，甜度适中，而且表面看起来也蛮好看的，不比稻香村的差。”华明焘咬了一口，率先点评道。
关键是，要从杨雨凝身上找出一个优点来也不容易啊！
“你还会做别的吗？改天教教我。”华亦婷也捧场地说，凭心而论，这个比去厨房杀鱼靠谱多了。
“也就是一些糕点类的，作法都差不多，比如桂花糕、绿豆糕。”其实娘亲那时候也经常做宵夜什么的，只是她太小了，没有学会。后来等她长大了，娘亲也不在了。
“已经很好了。”云卿鼓励她，顺带贬低自己的女儿。“你看婷婷，都快当妈妈了，还是什么都不会。其实也不用太较真，真正做饭的有章妈他们就可以了，你只要负责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顺便，拴住儿子的心。
一个人要懂得扬长避短，总是把自己的短处暴露给被人，再有感觉也会相看两相厌。更何况儿子本来就眼高于顶，一向习惯了被人追捧，杨雨凝在他身边，难免会产生自卑感。
这样，两个人的差距只能是越拉越大。
杨雨凝闻言，似懂非懂地看了眼云卿，又看了看华少。最起码她也算是将功补过了，虽然华少没说话，但是从他的表情也看得出来还算满意，至于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她是在做啊，只不过过程有些曲折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