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在小年夜的时候走的,没能赶上除夕。
更没能赶上春节。
那时候他执意要出院,就是想和家里人过个春节。
因此那也是租赁所第一次没有贴春联,没有办活动的新春。
外公做人虽然精明,但从不算计到别人头上,总是力图做双方得益的事情。所以江城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外公出殡的那一天,江城卸下了所有的春联和门贴,换上了黑色的遮布。
出殡队伍走过城门的时候,夏芒还能听见很多人的哭声。
没有江河的。
腊月二十一那天,外公病危,加急送进了医院。
从那天起,江河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静静呆在病房外面,似乎在想着很多东西。
夏芒想,他大概是在想外公照顾他的那些场景。
也可能是想,外公要求的那些事情自己到底算做好了没有。
江河不说话,外婆连医院都不肯进。
夏芒还记着外公咧着牙齿跟她说,他辛苦了一辈子,就养了三个没良心的家伙。
还有一个是江河的母亲,说是生了个孩子抛给父母就跑了,死的时候也只让人捎了封信,从来也没想过要回来见见生她养她的父母。
夏芒听哭了,抓着外公的手说,没有,不是的,他们只是,只是不敢。
越亲近的人有时候越不愿意告别。
外公拍了拍夏芒的手,说,不怕,我到底还有个孙媳妇。
“外公,我……”夏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小芒,替我好好照顾那家伙。和他母亲一样,从来都没有懂事过。”
夏芒抓着自己的头发,努力想要理清思绪,但她发现自己怎么也理不清楚。
最后只能想到一件事情,“外公,你不是一直问我棋艺哪里学的吗?我跟我爷爷学的。他叫夏衍,如果你有空……”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心电图发出刺耳的鸣叫声,而后,周围失去了一切响声。
外公,我爷爷叫夏衍。
棋艺也很好,如果你有空可以去找找他。
*
夏芒是最后一个和外公搭话的人,那时候外公也只允许她进去。
外公老说外婆没良心,事实上江河就在外面,他一样不肯让他进去。
所有人上前来问外公说了啥,夏芒只是摇了摇头,说,“也没什么,就是聊了一会儿,杂七杂八的。”
之后走到了一直沉默不言的江河旁,说了一句:“你外公让我照顾你。”
“嗯。”
他只应了一声,眼神却还是一直盯着病房。
其实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
头七结束后,江河和夏芒准备回家,外婆让带了一堆鱼制品,还让回去小心点。
江河只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外婆有点担心,拍了拍夏芒的肩膀:“你帮我多看着他。”
“嗯。”夏芒应许了,然后坐上了半小时一趟的公交车。
准备去机场的时候,夏芒突然将江河手里的票抽了出来。
“诶,河不破,我们乘火车回去吧?”
自从她知道他真是姓江,名河不破时,她就喜欢这样叫他。
不得不说,真的挺难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