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瓷珠名叫梵印天珠,是我早年自寒冰雪原所得,该物不知由何而制,其内蕴藏着浩浩佛光,无穷无尽,能镇压妖魔,涤荡凶邪。”
陈恪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云松子道:“你是否好奇,这佛珠与《九幽苍鬼道》相斥,为何我会把它当做宝物?”
陈恪点点头。
“因为这颗梵印天珠,虽为佛家至宝,但对于鬼道的修行也大有裨益,关键在于运用得法。”云松子淡淡说着,看着陈恪:“你且猜一猜,理由是什么?”
陈恪想了想,摇摇头。
云松子似已习惯了这个新收弟子的迟钝,却也不着恼,道:“鬼道修行,凶险远超其他道法的修行,稍有不慎,便会被煞气、厉鬼等阴邪之物反噬。而这颗梵印天珠专克凶邪,能为鬼道的修行者保驾护航,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被珠子伤到自己。此外,心魔是所有修道者都会面临的魔障,而鬼道修行者所面临的心魔又尤其可怕与惊人。我修道至今五百余年,若非有这颗梵印天珠,单是因为心魔可能就已经死了四五次了。”
陈恪听得目瞪口呆,倒不是惊讶这颗珠子的厉害,而是讶然于修行的艰难,这些事情,云松子还没对他提过。
“至于这根棒子。”云松子的目光落在了那根充满煞气的金色小棒上面,他的目中先是露出复杂而又温暖的神色,旋即那种温暖之色消失,他正色道:“这根棒子名唤定海神针,据传乃是上古一位神人的兵器,后来几经辗转被海外妖族所得,放到了东海海眼之上,又经历了一番波折落到了我的手里。”
“妖族……”陈恪轻声重复着,目中露出了些微的向往之意。
云松子瞥了陈恪一眼,继续道:“这定海神针可大可小,威力非常,即便是我,如今也还没有发掘出它本身神通妙用之一二。若是能够将其威力完全发挥,恐怕会有毁天灭地之能,就看你是否有机缘了。”
他将两样东西放入了锦囊,交给了陈恪,“在传授你使用之法以前,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你认真听好。”
陈恪抬起头,看着云松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世界的本质,和你过去的十三年在这小小村镇所经历的一切恐怕有很大的区别,这是一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你没有能力守护你所拥有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消灭,被抢夺,你明白吗?”
“弟子明白。”陈恪点点头,但是目中透露出些微迷茫。
“我这锦囊能够隔绝灵物的气息,你贴身收好,锦囊以咒语封存,封存咒语我也教给你,在你有一定实力之前,不要随便打开。又或者当你遇到濒死的险境时,可以取出其中的宝物应急,但你要小心,虽然一时的危机度过,可将这两样宝物暴露在人前很可能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
看着云松子交代这些事情时一副嘱托后事的样子,陈恪忽然感觉心中空空落落,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然后他的眼圈就不由得红了。
“师父,您真的要走了么?”
云松子淡淡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也不要伤心。今后修行就要多靠自己了,将来若有机会,你找机会拜入修真门派,切记不要去魔道和正道,而要去旁门,因为正道难容魔道功法,魔道则多奸邪小人,只有旁门对魔道功法限制没有那么严苛,你也有机会触类旁通,修习别的功法。”
“弟子谨遵教诲。”陈恪眼中泛着泪花,视线已是有些模糊了。
这一夜陈恪便没怎么修行,云松子与他嘱咐不少,修行的经验也有,行走江湖需防范的事情也有,虽说云松子乃一代魔道巨枭,此时却全然不复其往日凶残狠厉的风范。对于苏寒的担心也溢于言表,看得出来,对这个自己在穷途末路之时收的弟子,云松子还是十分上心的。
然而这终究已是师徒二人相聚的最后一晚,四更时分,云松子起身准备离去,陈恪忍不住道:“师父!”
这是他第一次在云松子面前加重语气说话,云松子转过身,神情冷漠地看着陈恪,少年却已到了云松子身前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老人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弟子。
陈恪哽咽着低声道:“弟子承蒙师父传授本领,今后不能追随左右,心中实是百般愧疚。师父日后得脱大难,万望给弟子传讯一声,弟子千里万里,也将赶去侍奉!”
说完话,陈恪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时额头已淤青一片,渗出血迹。
长久的静默。半晌,屋子里响起了一声叹息。
“起来吧。”
声音之中,却已透出疲惫之意。
陈恪起身,云松子背对着他淡淡道:“他日若我侥幸未死,我会来接你……你比那三个劣徒,都要好。”
说完话,云松子消失不见,陈恪走到门外,却见月明星稀,天地间万籁俱静,却哪里还有云松子的影子。
第二日天明,他照常早起去寒山书院。因为师父的离去,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母亲郑氏便拉着他的手,关切地问他今天想吃什么,陈恪闷闷不乐地说什么都行。他的状态让郑氏有些担忧,她自以为对陈恪很了解,然而在这个早上,她便有些不明白小儿子遇到了什么烦恼,最后只能站在门口,茫然又忧虑地望着陈恪远去。
一整日间陈恪都很恍惚,心中在担忧云松子的安危,生怕师父已经被人找到抓到杀了。书院的几位先生发现了陈恪的异状,有人责骂于他,有人却在课下关怀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陈恪都无法回答,心中便因此更为气闷。
一直到了下午,因为想到即将见到父母以外的亲人,陈恪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见到这个亲人,不知是否意味着今后将见到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这样的期待与兴奋汹涌而来以后,那种担忧云松子的烦闷才消减了许多。
这日天气稍差,早间曾是晴天,到了下午突然转阴,风也大了起来。似乎被天气影响,回家的路上陈恪又开始担心起师父,却也期待着见到那位叔伯,内心天人交战之下,他一路小跑回到陈家峪,进镇时雨终于落了下来,他顶着雨加快速度往家里跑去。
远远可以看到自家屋子所在的巷子外围满了人,雨势也没法驱散他们。陈恪好奇地钻过人群,到了最前面时,他看到一群衙役在自家门口拦着人群,院子里面隐隐绰绰,不少官差正在忙碌。
空气里充斥着泥土的芬芳,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陈恪的表情微微僵硬,一股不详的预感升上心头。
“一家人就这么死光了,真是惨啊……”旁边的人说的话,隐隐约约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那一瞬间,他头皮发麻,宛如有十万只蚂蚁在爬来爬去,他听到了心房发出剧烈抽搐一般的“咯噔”的异响,然后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正在此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把他扯回人群,同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了他的大喊。
泪水狂涌,陈恪被莫名的人给抓住,拖着往外走,但他心中没有害怕,没有惊惧,有的只是对于一个他不想接受的现实的恐惧!
他用力挣扎,手脚并用抓着踢着身边的一切,他只想冲进那个小院子,看看自己的家人是不是还好好的站在院子里。
周围的乡亲有人认出了他,这时指着他大声说着什么,他想去抓那位熟悉的乡亲的手,却忽地感觉后脑勺一痛。
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