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堂的人迎来送往，所以圆滑之人占多，再加上平日里对吃吃喝喝的事情比较热衷，在功夫上就少了些恒心毅力，以往门内比试都是受人欺负多，给人脸色少，这次杨云在比武场上大大的露了次脸，让积善堂的人都很高兴，正巧年下缺人，杨云就被副堂主从后院调来到前院。
积善堂有两个副堂主，一位是负责外购采买的薛石泉，另一位是管理堂内众人的季石杰，冷江寒越来越深居简出，一般的事情就由两位副堂主商量着办理。
来到前院后，杨云的班头是一位叫作霍石孝的记名弟子，这位霍班头除了带着杨云以外，还有另外一名记名弟子名叫崔石勇。
还没进腊月，就有许多人来到金山派拜山，杨云二人跟着霍石孝跑前跑后，递送名贴、上山带路、安排留宿，杂七杂八的事情不一而足。
过得几天，到了大换班的日子，轮到崔石勇和杨云在门楼处当执，终于能够轻松一些，只要没有拜山的客人，就可以泡一杯热茶在门楼处的歇脚房里端坐着。
将一位来自江南某地的小道士送上山后，杨云忍不住问道“每天来这么多人，是走亲戚吗？”
“这么说也差不多”，崔石勇回道，“现在来的大多数人，都是一些江湖门派的管事，他们或是与本派交好，或是与派内哪个护法有旧，逢年过节总要联系一下，跟家里走亲戚一样，谁家还没个三姑六婆啥的”。
“那咱们也会派人去别家吗？”，杨云问道。
“当然要去啊，哪有来而不往的道理，不过咱们金山派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名声，所以需要亲自派人去拜会的也没有几家，而且既然需要咱们金山派上门的，那当然要足够重视，就不能派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去了，都是那些嫡传弟子出面，你可能没注意，最近总有嫡传弟子骑马下山”。
崔石勇来了兴致，站起身说道“别看这些人来头都挺大，但是最好安排，都有旧例，或者直接按照上头的意思办理就好，咱们积善堂怕的可不是这些人”。
“那是些什么人？”杨云问道。
崔石勇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有些卖弄的问道，“你听那些侠客传的时候，书上那些剑客天天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除了一把剑啥都不会，还动不动甩出一锭银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的钱是哪儿来的？”
“不知道”，杨云摇了摇头。
崔石勇说道，“江湖上的人差一些的赶场卖艺，好一些的封候拜将，最不济也能给名门望族看家护院，或在一些大富之家当个教头什么的。还剩下一些人，让他卖艺拉不下脸，让他参军又受不了约束，还自视清高，不肯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就只能靠在江湖上到处打秋风为生”。
“你看昨天来的那个，号称什么‘四方剑’传人的夏奇簧，就属于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主，凭他那两下子也就治治小流氓，就敢以侠客自居各处行侠仗义，咱们副堂主看他可怜，给了几两银子”。
“那所有的人来了都给钱吗？”
“当然不能，要是那样的话，咱们真抱着座金山也吃空了。这些清客中，的确是有一些真本事的，当然那都是他们自己闯出的名声，这样的人要好好招待，说不定江湖偶遇呢，还有一些混吃混喝的，直接打发掉。所以啊，要想在江湖上吃的开，还得靠本事，你看那些人争着抢着的锄强扶弱，都是在混名声呢，要是没这么多坏人怎么办，那就到处争强斗狠，名义上是切磋武功，实际上是扬名立腕，只要有了名声在江湖上不怕吃不开，为这事来咱们这要求比剑的也不在少数”。
杨云又问道“那这些事谁管啊？”
崔石勇复又坐回椅子上，大喇喇的说道，“这些事你不用操心，咱们几位堂主自会办理，谁能给多少钱，谁能管饭，谁能留宿等等他们心中都有数，不过现下已经入冬，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是有些来骗吃骗喝的人咱们能打发还是打发掉”。
杨云感慨到“原来盖世英雄也要吃饭啊”。
崔石勇说道“废话不是，我告诉你吧，在这呆长了就明白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功夫好有个屁用，见到我崔二爷还不得作揖”。
接下来崔石勇告诉杨云如何通过来人的衣服、言语以及佩品饰物判断他们的身份，怎样在言语闲谈中套出来人的门派来历，这样才能决定怎么招待合适，既不能得罪了高人，又不能枉做了冤大头。
杨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当时在金山派门前请求入门时，为什么会被赶了出去。
崔石勇正说的唾沫横飞，在门外值班的弟子带进一位中年人，杨云二人连忙起身相迎，只是还不待他们说话，来人已经热情的抱拳说道“在下马启正，人送外号‘马九变’，两位少侠有礼”。
崔石勇还礼道，“原来是马前辈，老人家请里面坐”。
杨云没有听说过此人，看神色崔石勇也应该不知道这位是谁，就趁着二人说话时，开始打量起这位马九变。
此人中等身材，穿着长袍马卦，头戴毡帽，黝黑的皮肤有些发亮，听着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说话的神色挺像杨坚商行里的掌柜老板，让人觉着亲切不反感。
崔石勇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方才问道“请问马前辈来金山派是拜访我们哪位师父？”
马九变客气的回道，“鄙人行走江湖路过宝地，只是久慕金山派名声，这才冒昧的来访”。
“哦~”，崔石勇答应一声，坐下来问道“请问前辈是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马九变答道。
崔石勇皱了皱眉头，说道“原谅小辈孤陋寡闻，未曾听过前辈大名，不知老人家可有什么江湖朋友和我们金山派熟识，一会儿我跟上头禀报的时候也好说一下”。
马九变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在下一个人闯荡江湖，而且是初来中原宝地，并没有什么朋友”。
崔石勇看了杨云一眼，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那老人家可有名帖，我这就上去通报一声”。
马九变也站起身来说道“有的有的”，伸手在怀里摸索起来，找了一遍没找到，接着又摘下头上的帽子翻了半天，还是没有，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将帽子递到杨云手中，说道“这位小弟帮我看一看，帽子当中有没有名帖”。
杨云心想名帖要是放到帽子里还能用么，不过还是翻了翻夹层，并没有什么东西，又将帽子递还给马九变。
“哪去了呢？”马九变嘟囔了一句，伸手刚刚碰了下帽子还没有接过，又将帽子推到杨云跟前说道“请少侠再帮着找一遍看看”。
杨云也顾不上崔石勇不耐烦的表情，只得拿过帽子再查看一遍，结果再次打开帽沿之时，感觉到帽子之中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抖动了一下，吓的杨云撒手而回，帽子直直的掉到地上。
二人低头看去，居然从帽子里爬出一只小小的兔子！
杨云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回过神来，马九变脸上得意的神色还没有褪去，崔石勇已经气的破口大骂，“你一个变戏法的，算哪门子江湖人士，也跑到这里来投贴，赶紧滚蛋，别等着小爷将你打出去”。
吓的崔石勇赶紧央求道，“两位少侠行行好，今年冬天实在太冷，我再露宿街头非得冻死不可，再往南走就跑到南唐去了，我是没有办法才来央烦二位少侠的”。
“那不行，我们这可不是收留流浪汉的地方，快走”，崔石勇催促道。
马九变还不肯放弃，继续说道，“就让我在这呆个几天，随便给个窝棚住就行，等我安顿下来立刻就走，你们道士不是有好生之德吗”。
“你眼睛瞎了，我们这可不是道观！”
马九变听闻，正了正神色，说道“好，既然二位少侠如此不近人情，那我就死在这里！”
说话之时早已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捅进自己胸膛，杨云二人眼看着鲜血顺着刀刃沽沽的冒出。
咣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马九变也跟着歪倒在一边，脸上痛苦的表情慢慢的散开。
好一会儿，崔石勇这才回过神，颤声问道“怎么办？”
杨云更是手脚发麻，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干，说不出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