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积善堂经常招待一些贵人访客,所以平时的用度支出比较随意一些,像车马酒食更是平日常备,慢慢地派内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打起了积善堂的主意,特别是几位公子哥儿,一旦有出门之事,就来到积善堂用车用马。
这一天,池玉、苏梦玉、司玉沛几位玉字辈师兄出门办事,一大早在积善堂调了马车,直到日头西斜,一行人才坐着马车回到山门。
杨云会同几位积善堂的小辈,开始收拾马车上的东西,都是些出门要用零碎之物,然后才能卸下马车,送马进槽。
杨云在打扫马车时,在车座下面发现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不是凡品,镂刻的刀柄上镶嵌着不知名的宝石,鞘身也是金丝缠绕,华丽无比,不过上面系着的丝带明明白白的告诉杨云,这是女人之物。
杨云猜想这是刚才哪一位师姐不小心留下,于是下得车来准备交给某位师兄处理。
正在杨云四下寻找该交给谁时,被还没出门的司玉沛拦住去路,“站住,你手上拿的什么?”。
“我在车上发现的匕首,应该是哪一位师姐丢下了”,杨云答道。
司玉沛将匕首拿到眼前端详了一会儿,对杨云说道“我知道这是谁的,我告诉你怎么办,你去‘长春宫’将匕首送给孟玉成,你就说有人委托你送来的,他就知道了,记住了没有?”
杨云答应了一声“记住了”,拿着匕首出门向山上走去。
这些玉字辈的师兄会轮班带着杨云他们做早晚的剑课,所以杨云也能看个脸熟,知道这些人都是了不得的角色。
祖师殿往上的山坡,是门内重要人员居住活动的地方,长老、护法,还有他们的嫡传弟子,所有玉字辈的师兄师姐都住在这里。
杨云已经打听清楚,过了祖师殿往左走,沿着山路上行就能看到‘长春宫’的牌坊。
杨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走过半山腰时,房屋已经不像山下那么密布,只见山木竹林、石板小径和溪道错落而过。
偶尔透过树木稀疏之处,可以看到对面山坡郁郁葱葱、风吹林动,一片黛绿之中探出几片红色屋檐。
而往山上看时,只能望见山顶处的‘通天塔’,塔身露出一半,只有一角塔尖沐浴在阳光之中,庄严肃丽,杨云这才意识到天色有些晚,于是加快脚步赶向长春宫。
走了快一顿饭的时间才来到长春宫院门,扣门而入,院中有一个小厮,听杨云说明来意,接过匕首将杨云打发出来。
此时的孟玉成正在长春宫的阁楼上听师父训话,他的师父‘长春子’道人是金山派的三长老之三,最年轻的一位,刚刚告诉孟玉成已经将他推荐为下一任堂主的人选,这让孟玉成激动不已。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师父啰嗦了半个时辰,快到饭时孟玉成才被放了出来。
回到堂屋后的孟玉成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匕首,脸上立时现出错愕的表情,赶忙叫出小厮问了问,小厮也只是告诉他,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送过来的,年纪不大。
孟玉成当然认得这把匕首是苏梦玉的心爱之物,从不离身。
孟玉成将匕首捧在手心里,思绪不定的在屋里转来转去,脑中闪现着苏梦玉的音容笑貌,心中打定主意,这应该是梦玉特地托人送给他的,看来他这一段时间的殷勤之意,梦玉还是看在了眼里。
孟玉成感叹道,“谁又说福不双至了?”
开心之余,孟玉成开始思虑着如何回报意中人的鼓瑟之情,既然姑娘家都已经送出心爱之物,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更应该有担当一些,梦玉已经发出对自己的仰慕之意,自己当然也要表达对她的忠贞之志。
第二天一早,司玉沛带着没睡醒的样子,极不情愿的来到演武堂的顶楼,此时苏梦玉、颜凌玉、池玉几个嫡传弟子都已经到了,于是开口问道“今天也不是大演的日子,玉成叫我们来干什么?”
池玉答道“等一等就知道了”。
于是几人走到廊前,耐着性子观看场中一帮木子辈弟子出早课。
忽然,点将台上孟玉成剑势一变,场中之人纷纷跑步变位,不一会儿在众人眼皮底下摆出一个若大的‘夢’字,剑光辉映之下甚为赏心悦目,不过再看楼上这群人的面色,那更是精彩纷呈了。
司玉沛笑嘻嘻的说道,“孟玉成这是练的什么阵法啊,是不是该叫几位长老来看一看,咱们金山派又多了一位人才,你说是不是啊苏师姐?”
苏梦玉本就铁青的脸上,又因为怒气涨的更加通红,转身对旁边自己的小师妹说道,“你去将孟玉成叫上来”。
孟玉成接到消息,将手中剑往旁边一扔,自己快速的登上顶楼,拱手对大家说道“孟玉成给各位同门见礼”。
司玉沛笑道“你的礼我们是见了,不过不是给我们的吧,一大清早的找我们来,是想让我们随礼吗?”
孟玉成不理会司玉沛的玩笑之言,仍然表情庄重的说道“抱歉打扰各位的清修,只是在下有几句话要对梦玉师妹说,请各位来作个见证”。
苏梦玉见司玉沛还要开口说话,心知这两人说下去不知会将自己编排成什么样子,于是厉声问道“孟玉成,你整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玉成对着苏梦玉施了一礼,才抬首说道,“苏师妹,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我的心意,我孟玉成对你一心一意,天地可鉴,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要说出来”。
“孟玉成,你成心让我难堪是不是?”,苏梦玉质问道。
“师妹,我们两个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咱们江湖儿女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何不大大方方的告诉大家?”,孟玉成还当苏梦玉不好意思,柔声劝道。
苏梦玉眼中都快喷出了火,强压着怒气说道“孟玉成,你给我说清楚,你跟谁你情我愿?”
孟玉成不情愿的从怀中拿出匕首,低声说道“师妹送我心爱之物,我当然能够了解你的心意”。
此时其他人看到孟玉成拿出匕首,还真以为是梦玉送给了孟玉成,今天只是怒他当众拿出而已,这孟玉成心仪苏梦玉许久,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谁都明白的事情。
见到匕首,苏梦玉也明白了孟玉成可能是自作多情,于是一把将匕首夺到手中,问道“这是我的匕首,你何时偷走的?”
“不是你送给我的吗?”,孟玉成疑惑的问道。
“哪有此事,昨晚我才发现匕首丢失,只是还未来的及寻找而已。”
“不是你送的,那怎么会到我的手里?”
苏梦玉依然铁青着脸问道,“这要问你自己,你今天必须要说清楚,为什么匕首会在你手里?”
孟玉成气恼的大声召来长春宫的小厮,严声问道,“说,昨天匕首怎么来的?”
“有人送来的啊?”
“是谁,有没有说是谁送来的?”
“不认识,好像是说送给孟公子,孟公子自然知道”。
孟玉成怒道“没用的东西,你现在就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出是谁送来的匕首”。
众人一看两人闹的如此之僵,也都不好出言相劝,只等着小厮去将送匕首之人找出来。
只见小厮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满头大汗,昨天傍晚着急毛慌的,他连来人都没看清,这会儿又上哪去找,楼上几个人也只能干等着,司玉沛摸了摸鼻梁,没有说话。
池玉一看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在梦玉手中接过匕首,提气向场中说道,“昨天有谁见过这把匕首,请走上前来,有事相询”,眼见无人走动,就又问了一遍“昨日有谁见过一把镶有红色宝石的匕首,请走上前来,有事相询”。
杨云猛然想起,自己不是拣到一把匕首,于是赶紧跑步来到点将台下,由人领着走到顶楼。
“匕首是你送来的?”孟玉成问道。
杨云点了点头。
“是谁让你送到我这来的”,这才是关键问题。
杨云扫视了一圈儿,然后指了指司玉沛道,“是他”。
“司玉沛,你这是什么意思?”,孟玉成和苏梦玉两人同声问道。
司玉沛瞪了杨云一眼,笑嘻嘻对苏梦玉说“我也是好意,心想三更半夜的让他去闯你的闺房也不是个事儿,就让他先送到孟玉成那里,反正你们常见面,让他转交就是”。
苏梦玉凤眼一瞪,“谁和他常见面,不要污人清白,你是不是教给这小子说是我送的”。
司玉沛摆出一副冤枉的表情,辩解道,“我可没这么说,不信你问他我怎么说的”,说完转头凶着脸质问杨云,“你好好想明白,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
“你说让我送到长春宫交与孟玉成师兄,他见到匕首自然会明白”,杨云重复了一遍昨天司玉沛说过的话。
司玉沛双手一摆,“听见了吧,跟我没什么关系”。
池玉也走过来打圆场,“这下好了,误会一场,是这个小子没将话说个明白”
司玉沛悠悠的说道“我看是有人没听明白吧”。
孟玉成又羞又怒,责问杨云道“他让你交到我手里,你为什么不亲自交到我手里?”
苏梦玉嘲讽的说道,“少埋怨别人,我看司玉沛说的没错,你就是听不明白话”。
孟玉成急道,“我有什么错,即便是我轻信了别人,但我对你的心意是一点不假,我……”。
话没说完,立即被苏梦玉打断,“孟师兄,我敬你是师兄,对你一忍再忍,请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不知所以的话。我请问你,如果你怀有君子之心,不存非分之想,如何会误会这匕首是我送你的,这是你做人不忠;你收到匕首,不归还于我,而以为我跟你传递私情,把我看成水性杨花之人,这是你识人不明;纵然你误会我对你有情,但又在此光明正大的提出,陷我于如此尴尬之地,这是你不义,像你这种不忠、不明、不义之人,你说哪样不是你的错。今天既然大家都在,我也将话说个清楚,孟师兄以后不要做一些无谓的事情,以免被小人利用还不自知,从今天以后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吧”,说完抛下众人,下楼而去。
孟玉成气的青筋暴露,指着杨云的鼻子问道“你说,你是谁的门下!”
杨云看到孟玉成歇斯底里的模样,吓的马上就要尿裤子,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此时,颜凌玉走上前来,脸露不悦的说道,“闹够了没有,也不怕后辈们笑话”。
池玉借机拉着孟玉成的胳膊下楼休息,司玉沛又狠狠的瞪了杨云一眼,也跟着下楼而去。
一会儿功夫人去楼空,杨云愣在当场半天还没回过神来。
小公子走过,拍了拍杨云的肩膀,笑道“让你去积善堂,原本是想让你拍拍他们马屁,弄个好差使,你倒好,一下就得罪三家,嘿嘿,比我还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