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对影
“坐正诛魇司尹首一职?”茹殷凝望寒瑾,眼眸里寒光凌厉,斥问:“凭什么?就凭你一句莫须有的辩词。”
寒瑾并未及时驳斥,将麒麟墨玉的腰坠搁在桌前,拇指从那莹润的玉面滑过,俯首拾问:“这世间,有两种人畏惧触手可及的权势,一是无欲无求的清士,也是担忧自己无能驾驭,怕这众人觊觎的光芒,灼伤了自己。其次——”
寒瑾声色渐沉,眼眸里蓦然寒光慑人,凝盯,一指,抵在茹殷眼前,眸色阴厉:“就是你!祭茹殷!”
寒瑾手指盈盈颤抖,极力遏制内心的压抑,是愤怒,却也是无奈。
“你——动怒了?”茹殷轻轻抻手,温柔地握住那伸出的玉指,霎时,寒瑾心中的波澜平复下来,眼眸里也失了那应有的戾气。
茹殷:“你心中压抑的怒火,是因为急于求成,亦或是因为,我是你筹谋之中最为关键的部署。你想说服我,更想收纳我,只是你错了,我可不是你,无论如何,利益绝不会驱使我。因为,我要的,谁都给不了。哪怕是我自己,哪怕是不可一世的圣君?”
寒瑾惊疑:“给不了?你究竟想要什么?”
茹殷:“我要,身无尊卑,心无善恶。是纯粹独一的极乐,是纯粹无忧的安居。你——给得了?”
寒瑾凝望着茹殷,将玉指从茹殷手中抽开,心中有不能言语的无奈:“你要的不是诛魇司尹首一职。”
茹殷:“我要的......”
茹殷垂下髻发,眼神缥缈,在这虚无之间摇荡,不时,欣然拾笑:“我要的,并不重要。”
那脸侧的绯红,被这寒瑾一一没入眼底,寒瑾笑问:“这岁暨韶华,逐色少艾的闺眷,终究是逃不过芳心悸动的时岁。姑娘脸侧绯红,是心中早已暗许春心,摇折桂枝了?”
茹殷将右手手背轻轻贴在左侧脸颊,啮唇咬齿,俯首羞涩:“算是让寒瑾姐姐...不,是寒瑾姑娘,让你见笑了。”
“不必拘谨,唤我一声姐姐,无妨。只是,我本该——”
“我知道,这般称呼姑娘,定会让姑娘误解,以为我心念似有动摇,可你我之间本不同路,还是生分一点为好,这以后便不会有所顾忌。”茹殷笑颜逐开,温柔的神色里,却是刺人的锋利。
“啈——是吗?”寒瑾身子轻轻颤了一下,那嘴角流过不屑地讥笑。
茹殷心中疑惑:为何她是这样一幅不屑的神情,难道我的言辞里,有所疏漏。
茹殷笑问:“既然姑娘问起,而我也一一回应,为何你会如此不屑,难道我心中所求,姑娘,是一清二楚?”
“不屑,是因为你说了谎。在这诛魇司里,谋权至尊,威慑世人,是众人不变的夙求,你一心想要匡立正道,彪炳千秋,若非觊觎诛魇司尹首一职,你如何才能做到?”寒瑾握住麒麟墨玉,折问:“逐色少艾,亦无可厚非,本就是闺中美眷该缱绻缠绵,遥寄相思的年华,又如何能够——可是,切莫忘了,夫人在祭府所处的境遇。我为何选你,你心中自有知明。”
茹殷轻施一笑,问起:“为何寒瑾姑娘变得如此凶厉?”
寒瑾撇嘴笑答:“你说呢?”
“我可以告诉你......是,我要的,是众人垂涎的尹首一职,但我要的,不是你给的——尹首一职。”茹殷凝盯寒瑾,坚定而又执着。
“既然如此,那你我之间算是挑明了立场。我也不必再盘算什么,茹殷姑娘既无心承受,那寒瑾也不便强求。”盈盈一笑:“我——喜欢你这脾气。”
“那你方才为何,颜色为何那般凶厉。”
“不过作戏罢了,只是想要试探姑娘处事的应承,我喜欢。其实,你也应当明白,我筹谋在握,又何需动怒!其实,今日,我想要替姑娘解这——秦淮逐芳的诸般疑惑!也想借姑娘之手,一探这聆窗之下,茯莘钺公子的底细。你我都有十足的兴趣,姑娘脸侧绯红,想必,也是因为他。他这脾性,可是极易拈花惹草的!”
寒瑾解下束腰系带,扯下束身的华锦男装,嘴角滑过一丝难以辨明的阴笑:“好戏,总需要些时间,才能消磨出夺命的锋利。嗜血,这戏——才有意思!”
“这戏?你是指——你究竟要做什么?你是要杀——祭毋生?”立时,茹殷瞳孔忽然放大,慌神之际,顺手甩出一只玉杯,那杯中的茶水飞溅,寒瑾迅疾向后倾身,右脚勾住槿木桌底,那水珠与玉杯从眼前滑过,茹殷见势提膝顶在桌角,欲将那木桌顶开,却发现这木桌一动不动:“这——”
寒瑾轻轻一挑...
咚!
红木背椅的支脚磕在木板,寒瑾回身正坐,茹殷顺势抽出身侧的赤殷剑,将那锋刃抵在寒瑾咽喉,一滴殷珠顺着锋刃滑落。
寒瑾凝盯着茹殷:“你终究露出了嗜血的本性!”
“告诉我!你的目的!”茹殷怒视着,那眉目里的凶厉,却并未震慑住寒瑾。
“就是这副血性。”寒瑾眼睑微微下压,淡然地望着茹殷,嘴边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撇笑。
“说——”蓦然,声色俱厉,这茹殷竭力嘶吼。手中的锋刃亦渐趋渐近,殷血溢出。
“好,我说。所谓这戏,就是接下来,我要带你见识的,这位——哼哈哈,你初次谋面却深藏不露的公子,茯莘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