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阁逐芳
地点:逐芳阁对岸——凌云轩场景追踪:茹殷
“客官,您看着眼生,倒不像是凌云轩的常客,我们这...诶、诶、诶,官爷,恕小的不识贵贱,言语冒昧,可不必...”这迎客而来的店二,被这剑柄搪在脖颈,慌乱失措。
茹殷扫视一周,神色斥厉,教人望而生畏,那诛魇司一惯的做派,展露无遗。
“诛魇司——少掌使。”茹殷赘述着自己的身份,目光却从未有半分偏移,盯着这惊慌无措的店二。
忽然,茹殷退身数步,踩在这朱色渐失的槛木,轻轻踩踏数下,凝神皱眉,思索一二,继而趴在地上,侧脸贴在那落尽尘灰的青石板,仔细观察这槛木的踩痕以及侧面的凹痕。茹殷峨眉忽地微微一颤,起身向门内进了数步,蹲下身子仔细摸索着留在地上的痕迹,莫名,却又趴在地上平视那内侧槛木上留下的痕迹。
这侍立身侧的店二尴尬而又无知所措,想要上前递送擦巾,却又生怕叨扰。
茹殷缓缓起身,面对着这迎客而来的朱门,擢剑出鞘,那剑影划出一道弧线,茹殷握剑在胸,手背内翻,剑柄笔直地横亘眼前,微微眨眼,煞气渐渐蔓延,寒气蚀骨,萧瑟了众人消食夜色的雅致,茹殷盈力向右侧一甩...
当......
剑刃入木数寸,那剑柄震颤的余音,震慑了一众庶人,个个沉语凝噎。
茹殷扯下腰玉,竖在左肩。
“诛魇司!”一声令下,众人蜂涌而出,而此刻,茹殷却凝神盯着众人脚下跨出门槛时细微的动作。
声色喧嚣,渐渐消沉,而诸位食客,业已逐路而走。
这茹殷,伶仃伫立,蓦然呼唤店二。店二倒算得上识大体,躬身迎合,侧耳贴近茹殷。
“今日,可有数人提携什么重物入你凌云轩。”茹殷削眉星目,隐隐一股杀气。
“没、没、没有啊。”这店二哆嗦得厉害,不敢勾望灼然盈目的官爷。
茹殷轻轻移步,行至垂木之侧,抻手握住剑柄,盈利拔擢。
这店二缓缓抬头,瞥了一眼茹殷,却因忌恐茹殷的威严,怯懦地回身躬守。
锵——
拾剑逐翘,声音尖锐刺耳,那姿态却英逸洒脱,叫人识色倾城。
“寒幕消沉,朱门蚀色,诸位食客,不苟利国家生死,却安享先人荫俸,何以驱利至此,却不甘濡泽同枝。都说朱门酒肉臭,无人经问冻死骨。这凌云轩内,早该绝迹朱门。”
顿步,茹殷行至店二身后,微微倾身,轻轻贴耳:“你,——撒谎。”
锵——
剑锋出鞘,寒光嗜血。
咚!店二应声倒下。
蓦然,周遭凄静如斯……
呼……
那阁窗之外,风萧阵阵,一将这轩景之内涵香如流的酒气吹骤。
茹殷侧目凝盯,一束发高髻,执盏摇杯的翩翩少郎,映入眼帘。那少郎侧目一瞥,咧嘴含笑,一系垂发,摇曳…少郎渐捋侧鬓。
茹殷伸出食指,在空中摇了数圈,继而轻轻滑过鼻尖,欣然一笑。
哐!
茹殷将佩剑扣在桌边,俯身坐下,而这邻桌正是少郎。
“闻言诛魇司,乃是金陵王城最可仰仗依赖的律司,昭彰险恶,诛伐奸佞的正统,今日,却不辨缘由,任意杀伐,不知是在下言之有过,亦或少掌史本就目无纲纪。人心可惑,但鄙人目中无瑕。”少郎轻轻旋转杯中酒,品流息。
茹殷举起桌上瓷杯,仔细观摩,见其印有雕兰青花,感慨:“这世道,这庶人,倒开始捯饬这些个——”茹殷侧脸撩望这邻座的少郎,浅浅说道:“虚华无实的物样。嗯——哎,不知是附庸风雅,还是——如少郎这般才情卓绝。”
这少郎提携杯盏,贴近红唇,舌尖浅浅勾舔,羞抿殷唇,舌尖抵在薄唇内腔,让酒香在唇涎里渐渐化开,无时,知足地偷欢,微微向前侧抻了抻脖颈,隐隐含笑,羞涩地宛如含苞初放的少女。
“是...瑶花。”少郎惊喜地睁开眼,凝望虚空,那渐渐从唇边晕开的酒色流香,叫这少郎不禁脱口而出。
茹殷擢杯,那方斟不时的酒香还未沉蕴,便被茹殷立饮及喉。那辛辣,灼烈而又不羁狂野。茹殷怯手置杯,那股烈劲,茹殷也堪受不住,凝眉闭眼,以消食这股烈性。
而这身侧少郎徐徐侧首,一施笑靥,语:“烈酒,自有斟酌的饮法,识人,自有分辨的手段。少掌使如此操之过急,并非这诛魇司数载应秉持的性情。”
茹殷一顶右眉,嬉笑回身,凝望少郎,啧啧嘴,渐施语:“自然,这初生牛犊,自有豪饮这杯酒的烈性,我可不像那弄堂上,侍朝凌野,拨弄权政的幕府之宾。筹谋算计,尽是些迂回兜转,明推暗就的伎俩。不过,茹殷自是好奇,这翩翩少郎,怎会如此妖冶魅惑,可没了那眉宇之间刚厉的英气。”
“少掌使...”
“欸——公子,不急,我呢——还有一问。你可知,我为何不与公子对饮攀谈,只是在这右侧独自斟饮。”茹殷渐提瓷杯,笑谈:“可不是这花饰惹眼的纹案。”
少郎轻轻提起这手侧的茶壶,浅浅斟上一盏热气缭绕的香茗,回眸浅笑,捋云袖,渐递茶:“茹殷姑娘,这烈酒最不懂女人的心思,缠绵幽柔,欲拒还迎,才能勾住女子的灵魂。论这禀性,可不如寒瑾手中这盏一品柔,尝尝。”
茹殷接过玉杯,迎鼻撩息,舒润,妖柔,那股温热穿喉而过,却有一股温暖的回香,但细细品来,竟是那饱满的酒香,浓郁而又温和。
“这是——”
“茹殷姑娘,性子可以烈,但这温柔也应是女子该有的秉持,不是?”少郎含笑如一,温柔地望着茹殷。
茹殷顿悟,舒怀迎笑:“是,这酒与茶,刚柔并济,没想到,这斟饮之间,却有诸般情意。生受,不过,公子不必客气,一捋锦袖,轻施淑礼,生疏了。”
少郎接过玉杯,端详不时,应语:“若不恪守淑礼,怕是来时,茹殷姑娘与寒瑾就不那么体面了。我于官家方便,这份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你!”
“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茹殷暗自奇怪:这说话的语气倒与茯莘钺公子有些相像。
少郎将玉杯轻轻搁在檀桌,挽袖提壶,斟一满杯,那清茶溢出,柔香蕴藉,浅浅入鼻。
“韩公子,这——”
少郎徐徐举杯,呈至茹殷眼前:“方才姑娘饮一浅杯,一则尝尝生茶的滋味,二来则是撩回那暗藏的酒香。如今此杯盈溢,乃是这烈酒回味,解体渴之需。”
茹殷接过,一饮而尽。
“没想到,韩公子体贴入微,这事事倒是看得分明。诸般痕迹,环环相扣,不知茹殷可否谓之筹谋?”
少郎盈盈巧笑,轻捻指,渐舒眉:“这世间,有诸多猜忌,要我如何一一辩解。”
少郎捻指摩挲,洒下徐徐细粉,溶在一杯细茶之中,那朱唇微启,却又欲语还休。
少郎抚杯凝眸,闻识那缭绕氤氲的温香,不作言语。
茹殷微颤劲眉,暗自盘算:这韩姑娘,今日扮作翩翩俊朗的男儿,又恰合这逐芳阁出事的时间,在这对户而开的红菱摇窗下品茗斟饮,未免太过低估我诛魇司察丝观微的能力了,既然我已下令,她却如此无动于衷,定然是有些预谋,(这会,就只能寄望于他了,不过,或许我的猜测并无差错。)
少郎拂杯清饮,那香茶入喉,也润色朱唇,一点茶滴从嘴角滑落,缀在下颌,透着烛光,荧荧闪闪。少郎缓缓置杯,微微拂袖擦拭。瞑然拾笑,一语:“酒香之浓烈,茶芳之淡雅,在秦淮夜幕之下,俯仰呼吸之间,诸般情愫,被撩拨得恰到好处,尤其.最是容易招惹那些个逐色芳阁的翩翩公子,只怕那待字闺中的掌上明珠要心生妒忌了。”
茹殷缓缓递送玉杯,可这少郎却并未予以理睬:“茹殷殷受这凝香茹泽的一品柔,品出的食味,可是这少公子玲珑娇俏的心思,温润若水,入喉甘饴。自然,茹殷有所疑惑,少公子若是逐芳花阁,求得是这逐芳阁名满天下的淑名,还是逐风柳下艺冠京都的**,不知,少郎可否为茹殷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