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们拐过一个花园,进了一个院子里头,这院内的房屋雕栏玉砌,倒是比我先前所见的要好上几倍。
只是里边儿的哭声却与这景象格格不入。
大屋的门被敞开,大堂内映黄交错的格纹地毯上四处都刺眼的血渍,直至门槛下不起眼的几缕沾满血渍的发丝,还有木门上的糊纸被撕得破烂不堪,屋里的花瓶瓷器也是碎满一地。
啧啧,一眼便知是有人撕斗一场所留下的战迹。
秋月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急切飞奔入大堂内,“娘!!”
我随着她走进大堂里,只见一妇女趴倒在地,她发鬓明显是被撕扯过后的凌乱,额头上的撞伤血流不止,手掌心肉里还扎满着瓷器的碎片,整个人失神的瘫在了地上。
我原以为那哭声是这妇人所发出的,如今一看这伤势,她怕也没力气哭出声来了。
则哭声的来源是趟在卧榻上的一个年轻妇人,年岁大至三十几,虽是岁月在她眼角旁留下皱纹,可却胜于不了她软玉温香、鲜眉亮眼的样貌。
我暗下观察了一眼那女人,可想而知,那就是绿儿口中的二夫人了吧。
见二夫人抱着被子的手在微颤着,一副被惊吓不止的表情,嘴里还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仿佛这种桥段的戏码在我脑海里出现过一般,思来想去,原来是古装电视剧里面常有的戏码开白。
秋月小心谨慎地抱起了倒在地上的妇人,“娘!!”
我轻瞄了眼秋月怀里的妇人,虽说一脸血迹与乱发微微的遮掩,可依然能依稀所见大夫人的容貌,只是她伤势颇重脸色极为惨白,加上她紧皱着眉头,若是与二夫人相比相貌那定是不用比便知晓答案。
绿儿赶紧围上去匍跪在地,匆忙地掏出帕巾来替大夫人小心翼翼的擦着额上的血渍,嘴里战兢道,“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月儿你给爹让开!”方才未注意,原来秋老家伙也在此,只瞧他上前一步硬将秋月与大夫人母女分了开来,他边怒斥着边冲一旁举着木棍的人命令道,“别喊这种恶妇叫娘!来人,给老夫接着打!”
秋月当时护娘心切,也顾不上自己爹爹的话,二话不说地冲上去护住了大夫人。纵然是任何人见到自己的父母受着这种苦,也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保护自己的亲人吧?
秋月双手敞臂拦在大夫人前,歇斯喊道,“爹爹!您这是做甚!您为何要打娘?!”
秋老家伙毅然还在怒气当中,他一手负后愤愤道,“你自己问问你娘,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秋月则愣了一愣,她立即转过身抱住了大夫人,急迫的问着,“娘,告诉月儿到底发生何事了!”
大夫人已然身受重伤,就连说话地声音也气若游丝,却仍然咬着牙艰难的回答,“月……儿,娘……娘从没有害过……她的孩子……”
大夫人才刚完一句话便哽咽了一下,倏地重咳了几声呕出一口血,“月儿……你相信娘吗……”
秋月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不停抽泣不止,心疼地将娘抱紧在怀中,“娘,您现在伤势严重就别说话了,月儿无论如何相信您!”
我略担忧地看了一眼,而后轻挪了几步,悄声同方才通报的丫头吩咐道,“你现在去找个医术厉害点的大夫来给大夫人疗伤。”
那丫头一脸不解,伸出手来指了指一个角落里站着的郎中,“那里不是有郎中吗?”
“你没见他在给二夫人看着么?”
她似懂非懂的应了声,趁大家注意力集中在大夫人两母女身上时悄悄地溜出了大堂。
“你这个恶妇!死到临头了还不愿意承认?!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夫怎会娶到如此恶毒的女人!”秋老家伙显然是气急不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爹爹!您到底在胡说什么呀!娘她到底怎么了,您为何要下如此重的手啊!”秋月不解地看着秋老家伙。
蓦的从大堂地左侧走出来一个身着明丽的丫鬟,她脸侧双颊则明显有哭过的泪迹,表情却是又怒与又悲,“二小姐!你还不知道你这个娘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秋月懵然抬起头来怔了一怔,“百合……你怎么能这样说大夫人呢!这是一个丫鬟该有的规矩吗!”
这公然反抗的震仗摆明就是有靠山的人,想必也就是二夫人贴身的下人吧?
“百合虽然身份卑微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可是百合今天不得不说!大夫人的心实在是太狠毒了!她妒忌二夫人有孕,竟然连二夫人肚子里唯一一个孩子都害死了!!”
“什么……?”秋月顿时愣住,截然不明这突发来的状况,否认道,“这不可能!娘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害二娘肚子里的孩子呢?”
“这都是百合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吗!”百合故提高了音量,显然将这二小姐不放在眼里。
跪在地上的绿儿着实看不下眼,自己的小姐何时轮到一个丫鬟来斥诉了?忙着站起身来回骂道,“什么亲眼所见!百合你不要血口喷人!秋府里谁不知道大夫人向来心善,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杀死的人,怎么可能会害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百合十分不屑的暼了眼绿儿,冷哼了声,“呵,假慈悲!她就是装作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杀,如此才好算计伤害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让大家都以为不是她干的!若不是百合当时从外回来刚好撞见了,那我们的二夫人岂不是被冤死了?!”
“你……”绿儿气结,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反驳她的话。这样却让百合更得意了几分。
“绿儿……够了!莫要和她吵,我相信娘她是不会害人的,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秋月立即吸了吸鼻子,“爹爹,现下事情无凭无据,您如何就这样断定是娘害的人!娘她跟了您这么久,她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
秋老家伙随即嗤之以鼻,一甩袖子坐了下来,“哼!你爹我就是太信任她了,才会害得小柔被欺凌的这般田地!”他想了想,又咬牙道,“还害得秋家就这样白白失了一个儿子!来人,快给我在打,快给我狠狠的打!”
秋月随即将大夫人搂抱的更紧了些,扬起头对众人喝道,“你们都住手!爹爹你莫要听百合那个丫鬟胡说,她没有实凭实据月儿是不让任何人伤害娘的!”
百合急切的上前一步,“二小姐,百合就是证人,我可是亲眼所见大夫人推得二夫人小产的!”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又立即走进了内室,不过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里且抓着一只惨不忍睹的死猫。
众人见了皆倒吸口凉气,在场人数多数为女人,见到这些东西难免会遭到一些惊吓,而后都后退了几步转移了目光。
只瞧卧榻上那二夫人见到这只死猫,哭声又愈加重了几分。。
“二小姐,这就是证据!”百合一脸恶狠的表情将死猫一把甩了过去,回旋了几圈正好停在了秋月的跟前。
秋月即刻脸唰的白了起来,惊愕地盯着眼前这只死猫,还隐隐能闻到发臭的气味,她微有些惊吓的吸了口气,略略战兢道,“这……?”
百合得意的看了眼秋月的表情,“呵,这就是你娘干的好事!她嫉妒我家二夫人有孕,假好心的送碗有毒的鱼羹来……幸好二夫人当时不在,这只畜生贪嘴吃了几口鱼羹当天下午就毙命了!”
大夫人此下趟在秋月怀里,她掌间被扎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只见她微颤着手,撑着眼皮朝着秋老家伙望去,“老……爷,妾身没有这么做……妾身……根本不知妹妹有……身孕……”
大夫人根本不知道二夫人有身孕?这是怎么回事?
我匪夷所思地瞄了眼卧榻上的人,只见二夫人脸上诧异的表情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此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传来,我侧过头看去,方才被我吩咐出去的那丫头如今已经领着一个老郎中朝大堂走了进来,只是众多人目光都注视着大夫人和二小姐,也无人注意到时多了一个人还是少了一个人。
秋老家伙当即气急不已,他伸手指向大夫人,“你……你还敢狡辩!你这个恶妇!老夫原想留你一条贱命……”
“不要啊爹爹!娘她是不会害人的,权当月儿求求您相信娘一回行吗?月儿求您了!”主仆同心,秋月同绿儿一并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我坐在一侧,委实有些看不下眼,虽说妄论他人家事不大好,可毕竟这几日住在府上,秋月对我都是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我若是不出手帮她,岂不是有些不尽人意?
“月儿,爹是看在你的份上才不和她计较,但是你看看你娘,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还矢口否认!”他又露出哀怨的表情说道,“你看看呐,秋家连唯一一个希望都灭了……”
二夫人慢慢坐起身,则一脸伤心失神的样子摸着肚皮喃喃道,“可怜的孩子……才在娘肚子里呆了一个月……就这样与世隔绝了……“忽的,她又换了张脸朝秋老家伙哭怨着,”老爷!老爷您一定要为咱们死去的孩子做主啊!“
站在一旁皆是看戏的几个姨太太,她们脸上或是幸灾乐祸,或是也感到怜悯,或是看见二夫人得势皆是咬牙切齿。如此一来真是能看清曾经和大夫人相称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人,现下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秋老家伙两面难当,虽不是真心想让大夫人死,可是一想到自己秋家要绝后他就恨不得拔了她的皮,“来人,把周氏拖出……”
“——慢着”
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止住了秋老家伙的话,众人倏地将疑惑的目光转移至说话的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