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走进了一间名为“玉树”的英语补习学校，就在第三中学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用了一层楼改造成了补习学校。室内装修大面积都采用了玻璃，通风采光效果极好。跟前台打听到赵奕华是这里的金牌补习教师。随后，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了赵奕华的独立办公室。
“赵老师，你好。”
贺嘉主动打招呼，眼睛一直上下打量赵奕华。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留着时尚的发型，衣着也很时髦，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挺“洋气”。
“你是？”
“我是贺玲的哥哥，昨天你给我打过电话。”贺嘉淡淡地说，目光却停留在赵奕华身后墙上的合影照上。
照片都是赵奕华跟学生的合影，照片上的师生都笑得阳光灿烂，但贺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上边的学生全都是女生，没有一个男生。
“哦，你好你好，对了，贺玲人呢，没什么事吧？”
贺嘉叹了口气，说妹妹上周五晚就没回家，至今都没找到人。赵奕华听说后十分惊讶，忙着询问报警了吗，接着又很关心贺玲的近况，说了很多关心的话，但贺嘉一句也没听进去。倒是反过来向补习老师打听了妹妹的一些近况，得知妹妹深受校园暴力事件的困扰。
辞别了赵奕华，贺嘉心情既内疚又郁闷。郁闷的是自己到现在一点都不了解案情，只能凭直觉去调查可疑人物。
贺嘉正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是贺嘉吧？”
“你是？”
“我是你学姐，那晚我们在推理协会见过。”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我是干什么的呀，要弄到你手机号还不简单？”
“我现在没空跟你玩侦探游戏……”
“我知道，我听说你妹妹的事了。”
“你听谁说的？”
贺嘉把手机竖在耳边，表情很疑惑，眼珠子转了转，好像在回忆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我怎么听说的你先别管，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而且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我没空理你……”
“我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尸检报告和鉴证报告。”
“什么？你——”贺嘉眉宇之间多了两道缝隙，语气充满质疑，“你有那两样东西？”
“嗯，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你说个地方，我们一会到那碰头。”
“那你马上到三中校门口，我们在那里碰头。”
“好。”
电话挂断以后，贺嘉愣在原地，望着前方不远处三中的正校门，脸上全是疑惑的表情，脑子里全都是为什么。自己正无助的时候，只见过一面的高年级学姐突然向他伸来援手，这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穷困潦倒陷入绝境之际，突然天降财神一样，这种惊喜的感觉极为不真实。
*
三中校门口，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一位高个长腿的美女，扎着一个马尾辫，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朝气和自信。
贺嘉快速走上前去，急切询问道：“怎么样，东西带来了吗？”
草婷拍了拍手中的文件袋——崭新的黄色牛皮纸袋，上面印着“档案”二字，当然，贺嘉一看就知道这种文件袋是在文具店刚买来的。
“发生这种事，请节哀顺变！”草婷把文件递给贺嘉时，诚挚的说道。
“谢谢。”
贺嘉接过文件袋以后，快速拆开封口绕圈的白线，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复印的A4纸，上面图文并茂，黑白油墨印刷虽然看起来像素很低，但是仔细看也能阅读到需要的信息。
“用手机翻拍然后复印的，不是太清楚，不过还能看……”草婷解释说道，同时，用手给自己脸上扇风，“今天好热呀。”
贺嘉快速翻越着这一张张的复印纸，一边埋头阅读上面的图文，一边开口询问：
“你怎么发现这案子跟我有关的？”
“哦，是这样——我昨天回家，看见我爸还在睡觉，那一定是熬夜加班了，每次这种情况出现，他都是遇上了重大案件。这次更大意，报告在书桌上没收捡，我看见受害人的名字叫贺玲，确认尸体一栏写了两个家属名字，其中一个竟然是贺嘉，为了确保不是同名同姓，我昨天傍晚又去了我爸单位，名义上是关心老爸加班，跟人一打听，才发现原来真的是你，我知道警察的规矩，你应该什么信息都得不到，我还猜到你一定会私下追查凶手，所以打算帮你一把！”
草婷说话的时候，贺嘉一直没有抬头。先是面无表情地看尸检报告，然后一只手握成拳，攥的很紧，鼻翼微微张合，脸上有些怒色。
“我能给你的东西就这些了，我爸虽是刑技科的科长，但侦查科的调查记录我是没办法弄到的，嫌疑人和证人线索这块只能靠你自己查。”
贺嘉抬起头望着草婷，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热心，不过有了这些信息对破案大有帮助。收起文件的同时，微微向草婷低了下头，感觉像是微微鞠躬的样子，冷冷地说：
“下来我再好好谢你。”
贺嘉转身就走，却被草婷叫住：“请等等，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查案？”
贺嘉顿时懵了，眼珠子转了转，自己一向独来独往，带着个女人一起查案只会嫌对方碍手碍脚，但对方刚刚才帮了大忙，直接拒绝又太过分了。
“学姐，听过七何分析法吗？”
“七何分析法？是什么？”草婷一下子来了精神。
“现在被运用得多的是在营销策划领域，这套方法最早源自美国军方的军械维修部，我觉得我们国家的刑事侦查领域也可以采纳，这样的分析研究更系统化，只不过我一个大一学生的想法，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如果可能的话，麻烦学姐纳入毕业论文的研究吧，拜托了。”
贺嘉说话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真的呀？”草婷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学弟，语气有些激动。
“当然，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贺嘉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转身疾步往前走。
草婷看着贺嘉的背影，眼神很深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差点就上了当，不过贺嘉刚死了妹妹，她强行提出跟他一起查案也不太合适，唯有见机行事。
草婷甩开长腿，悄悄跟了上去。
*
到了旧城区“菊乐”社区的小街道，贺嘉朝街头街尾扫描了一周，发现四周的建筑都很破旧，周围都是火柴盒般的多层建筑群，周围连一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
随后沿路打听，来到了江一波家所在小区的大门口。说是大门，其实也就是两扇永不关闭的铁门，一道红白色的车栅栏横在两道铁门之间。车栅栏右手边有一个门卫亭，只能容纳三张椅子和一张电脑桌大小。
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大爷双目呆滞，几乎不看进出的行人和电动车。贺嘉朝门卫室走了过去，看到门卫老头糊里糊涂的模样，心里却不抱任何希望。
“大爷，跟你打听点事。”
“什么事？”老大爷嗓音极为低沉，嗓子眼儿好像有口痰一直卡在那里。
“星期五晚，也就是前天晚上，有个女孩大概九点过从这里离开的，您有没有印象？”贺嘉一边问，一边掏出一张妹妹穿着高中校服的照片，“个头大概一米六，长发垂肩，穿一身校服，下身是裙子那种，背着双肩包……”
“恩，有印象，来过好几次。”老头不假思索道。
听到这话，贺嘉既惊讶又怀疑，谁知道老头是不是胡说八道？眼下处处都有睁眼说瞎话的人。
“周五晚上她来的时候，您有印象吗？”贺嘉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我想起来了——星期五，大概七点过，穿着校服，还问我有没见到那个小鬼……叫什么来着，九栋二单元一楼那个……”
“江一波？”贺嘉试探性一问。
“对，江波，瘦瘦小小的，星期五还没到放学点就一个人跑了回来。”
贺嘉这一下终于来了精神，对老头的话也逐渐开始相信。
“女孩儿离开时您注意到了吗？”
“嗯，我看见了，她那身学生行头的丫头在这里不多见，我们这里是安置房，老人和打工的居多，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上学的，就那么几家人，我都认识。”老头说话的样子有些自鸣得意。
“你确定吗？”贺嘉尽量控制着略微有些激动的情绪，“她离开的时候是几点？”
“我想想啊，开垃圾车的老黄最后一班十点左右，那丫头在这之前走的，我抽了一根烟，上了趟厕所，老黄才开车离开，算起来应该是九点四十五左右。”
贺嘉对老头精明的推算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老头跟外表看上去的呆滞糊涂截然相反，可转念一想，毕竟人老眼花的，而且老头给人的印象有那么一点盲目自大，于是又让人质疑，老头的记性真有那么好吗？
“她朝哪边走的呢？”贺嘉进一步询问。
“出门右拐的，走的时候好像很赶时间，连招呼没跟我打一个……”
“哦？那小区内有监控吗？”
“嗨，我们这一片很和谐，哪需要什么监控，我老头子的双眼就是监控！”
“……”贺嘉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小伙子这么年轻就当了警察，有出息啊！”
贺嘉耸了耸肩，愣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
“大爷，江一波的父亲没在这里生活是吧？”
“江波的父亲？那天晚上，他妈第一次跟男人一起回来，难道那个男人是他爸？”
贺嘉点了点头，思维却顿时天马行空，心想：这妻俩正准备复婚，离婚了再复合有意思吗？摔碎的镜子能完全修复吗？然后又情不自禁又想起了父母离婚这事。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思维太跳跃。嘶……刚想问什么来着？愣了一下，贺嘉接着说：“对了大爷，那女孩离开后，你有见到江一波离开吗？”
“我没看见。”老头斩钉截铁道。
贺嘉的直觉怀疑江一波，所以要调查江一波的不在场证明。门卫说没看见江一波离开过，而江一波十一点左右上网发了条信息给了贺玲，案发地点离这里有段很长的距离，犯案的话时间上来讲不够，这么说来江一波的嫌疑就没了。不，贺嘉告诉自己还不能妄下结论。
“那谢谢了。”
“不谢。”老头语气倒是挺干练。
贺嘉刚一转身，一双眼睛正盯着他，自己下意识后闪了一下。那是一双像黑宝石般的眼珠子，双眼皮，眼珠子大大的，一动不动瞪着他。乍一眼看，跟他妹妹的眼睛还有点像。
“你怎么……”
“有点事想拜托你——我明年就要去刑警队实习，还有我也算帮了你吧，能不能也请你帮帮我？”草婷样子很诚恳。
“你的意思是……”贺嘉脸上出现了些许厌恶之色。
“两条龙在交流，你肯定懂我意思——大不了我只是跟着，绝对不会妨碍你。”
“一言为定。”贺嘉面无表情，说话倒是爽快，一边说一边出门右转，沿着街道一侧的服装店挨门逐户打听，按照目击者的指示，一直走到了一个丁字路口。
岔路是一个深巷，一眼看不到底，因为进去后大约一百米处有一个转角，看上去就像是迷宫里的一条暗道。
巷子两边都是高耸的围墙。围墙有些残旧，围墙后面全都是树木，并非是那种人工修剪设计的绿化，更像是原始天然生长的，有一股旷野的味道。大白天看着这个深巷，也有种幽深的感觉。
岔路口这里刚好有一间二四十小时营业的超市，透明的玻璃门，收银台的位置一目了然。贺嘉走进去跟店员一打听，得知当晚确实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走进了深巷。
这个穿校服的女生是贺玲吗？根据门卫和超市员工的证词，这个女生应该就是贺玲，除此以外，贺嘉也想不到别的答案。可他不明白，一向胆小的妹妹为什么要在夜里一个人走进这种深巷？
难道跟人约好了？
贺嘉又有些疑惑，接着向超市收银员打听，问有没有见到一个个子瘦小的少年当晚走进巷子，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直觉总是在怀疑江一波。
草婷突然好奇一问：“这个巷子为什么大白天也没什么人进出？”
得到的答案却让她惊出一声冷汗。收银员说，这个巷子曾经是犯罪率高发之地，发生过不少命案，很多人都有所顾虑，尤其是晚上，巷子看上去就给人不安全的感觉，传闻这个巷子夜里闹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