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邸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那曾经繁华的府邸如今只剩一片残亘废墟,断头台上,镇国公府三百六十余口人无一幸存,天色一片灰暗,鲜血浸染了整个帝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曾经意气风发的司徒寂安如同失去了三魂七魄,她当初就在刑场看着她司徒家三百六十余口被斩与刀下,看着镇国公府被烧成灰烬,看着那个宠她如命的爷爷不堪受辱自刎而亡。
寂安似乎流不出泪了,她就静静的站在凤栖宫的窗棂边上,一身大红纱衣,一头乌黑的秀发也未挽起,她就静静看着一步步踏入她宫门的那两个人。
她的丈夫....和她的妹妹。
“你满意了。”
沐擎苍但笑不语,司徒长乐也静静立在他的身旁不言语。
他确实满意。
寂安轻笑,微风吹起她的秀发,在这个看似寂静的午后显得虚无缥缈,沐擎苍眉头微皱,这种感觉仿佛让他感到不真实。
“庆历四十三年,你十二岁,被送去傲月成为质子。”
“庆历四十五年,你十四岁,梅妃去求了我爷爷让父皇网开一面将你要了回来。”
“庆历四十六年,你十五岁,太子易本应领兵出征南蛮,却在出征前得了重病,军中无人,你自动请缨,那是你第一次上战场。”
“庆历四十九年,你十八岁,父皇为你选妃,你却说你只想娶自己爱的人,父皇也不强迫你,便由了你去,其实那时候你的野心也已经在膨胀了吧?”
“庆历五十年,你十九岁,在前线取得胜战,父皇在御花园中设宴,我作为镇国公的小姐必须出席,还带上了长乐。”
“那一年,我才十五岁,刚及笄,长乐十三岁,我看见你刚从马背上翻越而下的英姿,风尘仆仆,铠甲未卸,眼里都是坚毅,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
“之后...之后是我求着爷爷让皇上下旨赐婚,母亲还对长乐说我小小年纪就恨嫁不害臊。”
“爷爷说你太冷情,太贪权,怕我所托非人,却也拗不过我的执着。”
“后来,我嫁给了你。”
寂安的眼中好像恢复了一些色彩,年少时少女怀春的心事总是好的。
沐擎苍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变,眼神一如既往,笑的也一如既往。
寂安不禁冷笑,看,这就是沐擎苍,除了那个皇位还有司徒长乐,什么都激不起他心中波澜。
“姐姐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长乐嘴边噙着温婉的笑意,一袭绿萝罩衫清纯动人,静静的在沐擎苍的身侧沏茶。
长乐....长乐....
寂安歪着头思绪有些飘散。
“就叫长乐吧!希望这孩子能把难过的往事都忘掉,此后,永远快快乐乐的活着。”
她仍记得,当时母亲给她取名的场景,小小的女孩,那么胆怯,躲在母亲的身后看着周围。
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孩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丝毫没有当初母亲将她从北疆雪地中捡回来的样子。
“擎苍,我嫁给你之后就和你上了战场,你欲攻陷傲月,我便为你上阵杀敌,亲手将傲月太子的人肉带回来给你,我的悲伤如今仍有两条深深的疤痕。”
“你欲争皇位,我为你饮了太子的毒酒,险些命丧黄泉。”
庆历五十六年,父皇病逝,你得我父亲及朝中大臣支持登基,我两个哥哥为你征战沙场。”
“你登记后似乎怎么也不太平,太子党意图谋反,傲月也在蠢蠢欲动,就连北疆也不太平,不忍心见你眉头深锁,我暗中派了暗卫血洗太子府,为你出谋划策压制傲月与北疆。”
寂安的眸中带着熠熠星光,如同沐擎苍初见时。
“司徒家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那醇厚的声音她听了十年,现在竟觉得无比的刺耳。
“通敌卖国。”寂安长吁一口气,“我镇国公府辅助先皇登基,在战场上更是屡获奇功,你却伪造证据,羁押我府上三百六十余口人,你怕我两位兄长带兵回京,竟然就在沙场上置他们于死地。”
“寂安,你要知道,树大招风。”沐擎苍端过司徒长乐递来的茶,细细品着,对于寂安说的一切,他似无感。
“哈哈哈哈。”寂安缓缓闭上双眼,肆意的笑。
她被他绑着在刑场亲眼看着她的父母和她年幼的弟弟死在刽子手的刀下,她亲眼看着镇国公府被烧成灰烬,然后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是她不该!是她不该!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嫁给这匹恶狼!
“司徒寂安,不准笑。”沐擎苍啪的将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的笑声激起了她的怒意。
寂安笑的更加的凄厉,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沐擎苍难以忍受,一把狠狠地掐住她的脖颈。
寂安笑不出声,却也不挣扎,那眼底漫天的恨意似要将他湮灭。
司徒长乐就在一旁静静的收拾着地下的碎片,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司徒寂安你听着,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大沥的皇后依然是你,如果你不想死,就给我好好地待在凤栖宫。哪里也不准去。”沐擎苍的脸上尽是凶狠,一把甩开寂安。
寂安拼命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雪白的脖子上红痕斑驳。
寂安细长眸子看向站在一侧毫无动静的司徒长乐,她刚刚可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
“司徒长乐,你什么时候就在他身边了。”寂安看着那个水灵通透的女孩,满眼阴鸷。
“沐郎英姿过人,长乐自是一直倾慕。”司徒长乐言语之间无悲无喜,毫无波澜。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府上何时有人高看过我。”
确实是小看了,这哪里还是当初从北疆捡回来的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又哪是那个每天都很天真很单纯给身边人带来欢笑的司徒长乐。
“母亲给你取名长乐,是希望你永远快乐,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当初就该让你在北疆雪地里饿死。”
“可是没有当初啊。”
寂安一瞬间的失神,是啊,确实没有当初啊。
寂安衣袖里的手翻动着,她就看着这张动人的容颜,恨不得一刀了解了她。
可是她不能,她还要忍,她还有事情没有做。
“皇上公务繁忙,身边有美人作陪,就不要来我凤栖宫走动,以免美人介怀。”
嘴角勾起冷笑,那冰冷如利刃的眼神从未在司徒长乐身上离开。
司徒长乐眼眸微垂,心下一紧,她太了解司徒寂安,这样的淡定不似她的做派,心里忽然不安了起来。
眸中杀机乍现,她必须趁早除了司徒寂安以绝后患。
沐擎苍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他不喜欢看见这绝世容颜冷若冰霜,心里或许更多的是无感。
一甩袖子,他牵着司徒长乐手离开了凤栖宫。
寂安微眯着眸子,目送着他们。
既然你们郎情妾意,那就不要怪我阴狠毒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