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江过海三块板,牛皮蒙鼓锈铁盘,竹扇轻打乐不尽,怪是先生妙口传。
这四句说的便是那些流浪江湖以口技、口才养家糊口的说书先生们,虽然他们有时满口胡说连天,却真正给人们带来欢笑,教人们摒恶为善,激励人们奋发向上,每一位都是一部值得品味的活历史。
话说在大隋朝的齐州历程县城里有个商贾云集,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段,是做生意的专用场所,里面汇聚了四面八方的生意人,无论日夜都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在这个市场旁边矗立着一座古朴大气、典雅而不豪华的客栈,它的门面甚是阔大,共有雅、闹两院,楼分上中下三层,四面建有大门,门上横匾上书名“四海客栈”,取“接纳四海来客”之意。
其老板贾润甫为人乐善好施、仗义任侠,好打抱不平,在当地颇有好名,因此大伙都乐意称赞这位贾老板,这座客栈也被简称为“贾家楼”。
这一日,在贾家楼的闹楼二层,有位走江湖的老说书艺人,设了个场子,准备在这座客栈里歇歇脚,为大家逗逗乐儿,随意挣点零花钱。而老板贾润浦一听他道明来意,不仅不收他的吃住费用,还用重金聘请他专门在客栈开场说书。
这个时候,老先生把醒木一拍,顿时满楼寂静,那些打杂的、走路的、谈话的,喝酒吃饭的赶紧收束举止,都把声音压了下来。
就见先生离开座位,昂首挺胸,右手执扇,左手轻抚小腹,脚步不八不丁往那边一站。
就是简单一站,观众就觉得从这位先生身上升起一股气势。
只见他轻咳两声润喉,整座楼都有回音,无论远近的观众听起来都是一样响亮。先生凝声喝道:“咱们前几天说的是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的事迹,各位大人还记不记得?”
他这一问,马上就有人接着喊道:“您那讲得太好了,在下不仅记得,也能像您那样给讲出来呢,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啊?”
在他那桌的茶友起哄道:“对呀,我们也能。”
先生朗声道:“承蒙仁兄抬举,看来这几天我不是穷摆话,呵呵呵呵,从这关二爷的事迹里我们能知道关二爷对刘备的忠和义,连权倾朝野的曹侯用高官厚禄都收买不了,关二爷坦坦荡荡地挂印出走,正因为他胸怀坦荡,所以才有斩将夺关之时的无敌气势。我们这些凡俗之人,也要像关二爷一样,有着善良之心和正义之气,这样才能活的有滋有味甚至轰轰烈烈。”
先生一边说,一边掐着点敲击竹扇,啪啪有声,巧妙地充斥了他的气场。
先生这么一说,就把大伙给闹腾起来,有的说道:“您说的好,关二爷好样的。”
那位说:“可不是吗,听说关二爷的刀法是从春秋这本书上悟出来的,听您这么一说,关二爷从书上学得是人品气度啊,还演化到武艺上了,如果是这样,我也得回去看看,说不定能学到一两招刀法呢。”
“得了吧,就你,斗大个字不识一个。”
哗,先生合起竹扇,接着说道:“那么,长话短说,关二爷的事情告一段落,咱们接下来要讲什么呢?讲什么请恕在下先卖个关子,啊,不敢吊诸位的胃口。只因在下来到咱们历程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听了好多奇人轶事,而我要讲的内容就和咱们历程的一个名人有关,这位爷儿是谁呢?咳咳,请容在下喝口好茶润润气道,让我的嗓门亮堂些,才能有资格提起这位爷儿。”
这会儿,观众们也不起哄了,都在等他讲新的故事。
先生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哗啦一声张开扇子,从上到下虚空一点,朗声讲道:“话说在咱们山东齐州济南府历城县太平街专诸巷住着一家英雄,说起这家英雄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问此人是何样貌,您听我细细道来:此人不及弱冠之年,平顶身高一丈挂零,天生一张金灿灿的天神面相,青秀的长眉下面圆目似虎,燕颔儒须淡,长臂擎天蜂腰撑地,真是个秉地擎天的英雄人物!此人练得家传一对瓦面金装锏,共重一百三十斤,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双锏大将神拳太保。”
观众们一听此话,无不窃窃私语,有人忽然说道:“我知道,他说的不就是秦二爷吗?”话未说完,就被旁边的朋友拉住,兴奋地说道:“嘘,噤言,听先生讲。”这人霍然一醒,也笑着附和道:“是,是。”
先生一边做着架势比划,一边朗声讲道:“此人性情豪爽仗义,经常扶危救急,每每遇到不平之事,就出死力解救,因此结交了很多江湖好汉,家里的积蓄渐渐被挥霍一空,旁人屡次全解,他也不听,因此旁人就赠他个美名-小孟尝”
先生讲到这里的时候,在不远处的二楼雅间,有四位风尘少年正在吃酒,他们边听边谈,听到先生说完这句话,有个长相风流的汉子噗一口把酒喷出,指着主座上那位笑道:“我的二哥诶,听听,连走江湖的先生都知道你仗义疏财,把家财都快散尽了。”
主座那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金灿灿的面庞微笑不语。
在一楼混杂之地,有个七八岁大小的孩童,单人独桌,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津津有味地听先生说书,他听着听着,从起初的漫不经心渐渐的入了神。当先生说到“小孟尝”的时候,这个孩童噌的一下站起身子,急忙要奔上去找先生,但是看看周围的环境,忍一忍,又从新座下。
一旁的食客只会觉得奇怪,但是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刚才那位调笑的风流少年却是眼尖,见这孩童的举动十分异常,遂开始留意他。
先生接着讲道:“这位英雄虽然喜欢交朋友,帮助人,但是只要家里的老太太有事派人招呼他,他就放下手中的事,二话不说,跑回家里侍候老太太,平时也对老太太的话言听计从,早晚服侍老太太问安,因此乡里乡亲都说他待母至孝,就像战国时期的大孝子专诸一样。”
那个小孩童听到这里,再无怀疑,连忙站起来,走到柜台踮着脚结了账,然后对掌柜的问道:“这位伯伯,我能向您打听个事儿吗?”
掌柜的见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白里透红,像个憨憨的瓷娃娃一般,很是喜爱,就把他抱在柜台上,温和地问道:“孩子,你要问什么?”
孩童一指说书先生,说道:“那位先生讲的英雄是不是山东好汉秦二爷,姓秦名琼字叔宝的?”
掌柜的一听眉开眼笑,这孩子真乖,真懂事,连秦二爷的大名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他轻轻抚摸着孩童的头,笑道:“你说的对,我们秦二爷比先生说的还要好。”
孩童急忙问道:“那,那,您一定知道秦二爷住在哪里喽?”掌柜的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孩子要找秦二爷,连忙问道:“孩子,你找二爷有什么要事?”
孩童一听就知道有门儿,连忙说道:“我找秦二爷要做一笔大买卖,请您告诉我他在那里,好不好。”一着急,眼泪就流出来了。
掌柜的一见这孩子眼泪汪汪的,心中不忍,忙答道:“今天二爷和掌柜的就在楼上吃酒,我找个人带你过去,你先等一下。”
孩童心中焦躁,一刻也不能等下去了,连忙说道:“您给我说一下房间,我自己能找过去。”
掌柜的还要再说,就见二楼一个房间,出来一个主儿,对掌柜的一招手,喊道:“娃娃,你要找二哥,就到这里来。”
孩童抬头一看,见这个人白衣飘飘,须发张扬,端的风流倜傥,尤其眼神锐利刺骨,令人望而生畏,不由得心中发怵。再仔细一看,此人腰挎强弓背背利箭,斜跨镖囊。
孩童一边向楼上跑一边想道:“如此眼神,这身打扮,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白衣神箭勇三郎?”
这个孩童蹬蹬蹬蹬跑到此人面前,说道:“这位叔叔,你是?”
白衣人笑道:“哦,我们的小客人来了,请进去再说。”
这个孩童远远看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他才道了声谢谢,进入房间。
白衣人看着,露出赞许的目光。
孩童进屋一看,只见屋内还坐着三个汉字,正中一人是淡金脸膛,儒须浓眉,极似说书先生描述的这般面貌,知道他就是山东好汉秦琼秦叔宝,在他的上垂手空着一把椅子,想必是白衣人的位子,下垂手坐的是一位捕头,看起来最年轻,但面上却已去了敷脂,长得浓眉大眼,清气盈面,腰间缠着批文枷锁,正气腾腾,威风凛凛。
靠在门口的位子坐着一位员外打扮的汉子,他生就一副温润和善的团圆脸,逢人看事未语先笑。
白衣汉子一指秦琼秦叔宝,道:“娃娃,这位就是你要找的山东好汉秦琼秦叔宝,你有什么事情就和他说吧。”
小孩童听了之后,紧走几步,到秦琼面前,跪倒磕头,脆生生地说道:“您就是山东好汉秦二爷呀,小虎儿在这里给您叩头了,祝您福寿安康,万事皆兴。”
秦琼连忙将他扶起,抱在腿上,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孩子,你是何人,从哪里来,家人在何处,能不能给叔叔详细地说说?”
小孩童说道:“叔叔,我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不如先缓一缓,我先请教其他三位叔叔怎么称呼?”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你这娃娃真会讲话,我叫白衣神箭王伯当,你喊我王叔叔就行。”孩童一听,暗道:“果然是他。”接着就要给王伯当磕头,被王伯当按住,只好甜甜地喊了声:“王叔叔。”
那位捕快笑道:“我叫樊虎,你就喊我樊叔叔就好。”孩子喊了声:“樊叔叔。”那位员外接着说道:“我叫贾润甫,你也喊我贾叔叔吧。”孩童朝他一挤眼,喊道:“叔叔,您就是传说中的贾老板啊。”
贾润甫听了,眯着眼睛笑了。“什么传说中的,我就是是个凡人。孩子你叫虎头儿是不是,饿了吗,叔叔给你叫点好吃的,你先等着。”
孩童道了声谢,然后对秦琼说道:“好汉叔叔,我和你是本家,姓秦,小名叫虎头,今年七岁,家在燕山脚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以贩马为生。就在今年仲夏,父亲从塞外运回一批良驹,送到山东登州沿海卖掉,不想在途中被响马劫杀。父亲护着我杀出重围,却把伙计马匹辎重都丢掉了。父亲为保护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害,后来他变卖物资,领着我一边养伤,一边回家,却不想走到齐州历程的时候,就……”
这孩子说道这里,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秦琼哥四个一见这孩子如此反应,心中咯噔一下,他们相互瞅瞅,都想到了那个令人沉痛的结果。
秦琼摸着小虎头就要去安慰他,哪知道这个孩童哭了一会儿就接着说道:“父亲带着我进了历城县城就一病不起,差点连客栈都要把他老人家撵出去,我不得已变卖了随身物品,才能买动老板收留父亲,并且请医生治病,眼见着父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我干着急却也没办法。今天在城里打听消息,见这家客栈生意兴隆,就忍痛在此打探消息,固然让我打听到了您,好汉叔叔,小虎头别的也不求您,只想和您做个生意,不知您?”
哦?秦琼听了,看看三位兄弟,暗自在心里称赞这孩子,心说:“这孩子真有气度,请求别人帮忙楞说成了和别人做生意,我且再问问他到底要怎样做生意。”于是问道:“那么,不知道小虎儿要和叔叔做什么生意呢?”
小虎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目光上下打量秦琼良久,才说道:“秦叔叔可能还没有配得上您的宝马良驹吧?”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秦琼四人面色微微一变,相互看了看,因为秦琼被好朋友樊虎说动,刚上任做县衙捕快班头,正缺一匹好脚力,要在贾润甫的鞭杖行寻一匹好马,四人在此聚集先吃酒庆祝。现在这孩子突然问起这个事情,就不能不让秦琼多想。
秦琼问道:“小虎头看得挺准啊,叔叔确实需要一匹好马,难道说你要卖给我一匹。”
小虎头一听连忙说道:“叔叔说的对,我们还有一匹宝马良驹,乃是汉代汗血宝马的后裔,我要把这批宝马卖给你,请叔叔为我父亲医治伤势,不知叔叔您意下如何?”
秦琼终于明白了,这孩子分明是想把马卖给我嘛。秦琼想了想,对小虎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我负责给你父亲调治伤势,一直到他完全康复,你则帮我照顾那匹汗血宝马,到时候再交易,怎么样?”
小虎头要的就是这句话,秦琼还没说完,就把小手伸出来,说道:“叔叔,大丈夫一言既出-”
秦琼笑呵呵的和他轻轻击了掌,说道:“驷马难追。”
这个时候,秦琼再也吃不下酒了,人命关天,万事以救小虎头的父亲为主,连忙站起来问小虎头道:“你的父亲在哪家客栈,快带我过去。”
接着,四人跟着小虎头,一边请大夫,一边把他父亲小心的转移到贾家楼,贾润甫派人悉心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