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修行,他少年时便斩断红尘,专心修炼,期望踏入仙途,修行有成之后,也不曾娶亲,没有留下后人。现如今,寿元已经无多,修行上再难突破,不免有些后悔年轻时没有成亲,以至于老来没有亲人陪伴在侧,否则,也不至于到了现在寂寞如斯。
收了关门弟子云落后,开始时,太上长老也是抱着为宗门以后的发展结一段善缘,当做一个任务来完成,没想到,经过几天的相处,太上长老已经完全喜欢上了这个最小的徒弟了,她的玲珑剔透,机灵灵巧,聪明伶俐,温柔善良,令他寂寞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抚慰,从此,便把她当做唯一的亲人看待。
在云落以前,他也收过几名弟子,但在他面前,无一不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师徒间也只有师徒之义,毫无亲情可言。
还记得一年前,当掌门领着一个穿着一件蓝色的肥大衣服,裤脚已经拖到地上,显得有些邋遢的小女孩来到他面前,道明原委后,让她叫师傅,小女孩怯生生的道了一句:“师傅好!”看到他满身酒气,还拿着酒壶喝酒后,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虽然害怕,但还是小心的道:“师傅,不能喝那么多酒啦,对身体不好的,哥哥说过,举杯消愁愁更愁!美酒虽好,但不能贪杯哦。”
善良的云落哪里知道,修行之人岂是肉体凡胎,到了太上长老这个境界,不要说区区酒水,就是刀剑也难伤其丝毫。
太上长老神情略微一顿,遇上一个不怕自己,还有胆量数落自己的弟子,还是头一遭,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关门弟子,从她清澈的眼睛中看不出一丝功利,有的只是纯粹的关心。
就是云落这清澈的眼神,让太上长老明白,人间自有真情在,不一定非要建立在血脉的基础上,寻常人之间,也会存在。
太上长老放下万古不化,常年紧绷的脸,柔声道:“是吗?那师傅从今天起,戒酒如何?”
“不用,不用,哥哥说,适当饮酒有益健康,能够舒筋活血,饮酒过度伤肝又伤胃,所以少量饮酒对身体还是有好处啦!”听说师傅要戒酒,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云落急了,松开提着裤脚的小手,连忙摆手解释。
“这些都是你哥哥说的?他懂的还真不少!”太上长老被她的模样逗乐了,心道:“这个徒弟有点意思,纯洁的像无瑕的美玉。”
“当然啦,我哥哥是最最厉害的,他还懂得好多好多东西呢。”云落将小手张开,手臂尽量伸展,以表示哥哥的厉害程度。
“不错,能教出这么好的妹妹,我也觉得他是最厉害的。”太上长老抚须大笑,朝云落招招手,道:“乖徒儿,到这边来,给为师说说,你哥哥如何厉害。”
听到师傅认同了自己哥哥是最厉害的关点,云落很高兴,笑的像花儿一样,忘记了害怕,兴奋的提着裤脚跑到师傅面前,叽叽喳喳的说起了哥哥的长处,不知不觉间,已经钻到了太上长老的怀里,边说边抓着他尺许长的白须玩弄。
这一幕,看得缥缈峰掌门韩远山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古板、固执、执拗、严肃的太上长老,有了如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一面了?居然和颜悦色的同弟子拉起了家常。以前不都是一副盛气凌人,凛然难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吗?
韩远山想到太上长老一辈子为缥缈峰尽心尽力,现在已经寿元无多,心有戚戚焉,本不打算让他再操劳收徒了,准备让他好好的颐养天年,但又怕误了小云落的修行,不得已之下,才将她带过来。
看到此时二人其乐融融的情景,心里默语,这次来对了。韩远山不愿意在一旁打扰二人的谈兴,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师傅,我哥哥会做菜,可好吃啦,等哪天有空了,我带您去吃好不好?”
“好啊,不过,我更想吃我徒儿做的菜。”
“没问题,虽然我做的没哥哥做的好吃,但也还行啦,以后天天做给师傅吃。”
“师傅,我哥哥还会酿酒,我们小城里的人都说好,有一次,我偷偷的尝了一口,很辣很辣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说好喝,既然师傅也喜欢喝酒,等哥哥有时间了,我让他专门给您酿酒如何?不过,不能多喝哦!”
“好的,为师以后再也不贪杯了,徒儿说喝多少,为师就喝多少,怎么样?”
“......”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半夜,云落也已经筋疲力尽,靠在师傅怀里渐渐的睡着了。望着怀里的小精灵,太上长老老怀大慰,想不到在没有留下后人,人生的最后阶段,老天送了这么个开心果给自己,看来上天对自己不薄。
太上长老一动不动的坐着,怕自己动弹惊醒了怀里的小丫头,到了后半夜,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又怕冻坏了她,没有起身,小心的侧着身子,将不远处的一条褥子抓过来,轻轻的替她盖在身上。
睡梦中的云落很不老实,经常伸胳膊踢腿,还不时的嘀咕着听不清楚的梦话,只能依稀听清是在叫着哥哥。她如此折腾,将从无照料孩子经验的太上长老弄的手足无措,只有尽量不动弹,倾着身子小小翼翼,谨小慎微。
想到此时自己的行径,太上长老有些自嘲的轻轻一笑,从来只有弟子在自家面前如此,没想到现在,自己在小徒弟面前也是如此惊慌失措。
太阳冒出了地平线,红红的像个蒙着面纱的含羞少女,最后终于露出了笑脸。此刻霞光万道,把天空染的通红。红的树、红的花草、红的房舍……万道朝霞给苏醒的万物披上了一件件华丽的红装。
太阳光芒四射,把万物都唤醒了:小草睁开了它那朦胧的睡眼;大树挺直了它的腰身,向迷茫的大陆望去;花抬起了它那美丽的脸庞,一切的一切,都睡醒了!
云落也睡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茫的四处寻找,没有发现哥哥的身影,轻皱秀眉,低声的嘟囔了一句。当看到自己在师傅怀中时,惊叫一声:“哎呀,师傅,我怎么睡着了,咦,天都亮了,您怎么不叫醒我呀?真是的!”
“师傅,您饿了吧?等着啊,我去给您做早餐,一会儿就好啦。”云落从太上长老的怀中滑下来,不等他回答,就提着裤脚匆忙的向外跑去。
看着匆匆跑出去娇小的身影,太上长老微微一愣神,心中一暖,喃喃道:“早餐啊,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
到了他这个境界,早已经过了辟谷期,几十年,上百年不吃一顿饭,都属于正常,偶尔吃一顿,那也是因为嘴馋的缘故。
修行到了辟谷期,一般都不会再吃饭,只吸收天地间纯粹的灵气来维持身体所需,因为五谷杂粮里面有杂质,这些杂质不能通过正常的新陈代谢排出体外,必须通过修炼将杂质逼出来,所以过了辟谷期,修行之人一般都不会进食。
就在太上长老愣神间,只见云落小脸通红,低着头,不停的用小手搓着衣角,走了会来,万分尴尬道:“师......师傅,我......我忘记问厨房在哪儿啦。”
“哈哈哈......”望着云落娇羞的模样,太上长老开怀大笑,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云落更加窘迫,将头埋的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院中的杂役听到太上长老的大笑,都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庄重严肃的太上长老吗?自从到这里当差,永远只见他绷着脸,就从没见他老人家露出一丝笑意,何况是如今的开怀大笑。
当几个小菜,两碗稀饭摆上桌,太上长老的心被深深的触动了一下,鼻子竟然有些发酸,一顿家常便饭,让他产生了久违的感动。
这辈子为了修行,放弃了世间亲情,值得吗?不禁陷入了深思。片刻过后,叹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上天送来了一个这么善解人意,乖巧可爱的小精灵,有这么一个开心果存在,今后的日子不会寂寞了。”
从这一刻起,他将云落当做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只要她想要的,自己能办到的事情,都可以为她做,办不到的,想办法也要办到,所有的功法、战技、秘法、灵丹、灵石,只要自己有的,都可以给她!
自此以后,云落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修炼之余,一日三餐为师傅准备精美的菜肴,让太上长老彻底感受到了家的温馨,曾经冰封的心,被她小小的举动融化殆尽。
此刻,看到唯一的“亲人”云落在眼前痛苦流涕,怎能让他不心疼、不气愤?一甩长袖,拿出飞行灵器,驾起一道神虹,冲天而起。
“当......当......当......”
片刻之后,飘渺峰上,百年不曾敲响过的大钟,突兀的响了起来,清脆而急促,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
峰顶的这个大钟,上次响起还是在百年前,新掌门继位之时,钟声六响。而此时,钟声一连九响,这可是门派到了生死存亡时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