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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转折(一)

又是6月,高中时光总是显得格外短暂。

上学期末,肖夏离开了;这学期,程澈也要离开了;明年夏天,谭小清、简单、宋子煜她们也会离开。这个记载了他们一行人青春的地方,终将目送着他们远行。

还没学会微笑告别,谭小清就要和程澈说再见了。下个学期,她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有点小坏的幽默男孩儿了。想象着分离的那一天,谭小清或许会泣不成声吧!毕竟程澈是谭小清青春年少里最重要的人之一。他给了她温暖的友情和懵懂的爱情。她还舍不得和他分离。

谭小清不又打了下自己的脑袋,还有三天程澈就要高考了,她不祈祷他高考顺利,竟还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真是罪恶。

想来谭小清已经有半月没见过程澈了,他这段时间都在刷题,根本抽不出时间见她一面。

一切都在发生改变,她和简单两个人的友情变成了三人行。从前都是两个人一起逛街、一起吃饭,现在她们经常一起去听祝星唱歌。谭小清表面上很开心,实际上她明白,她和祝星之间的友情只是简单在维系。三个人的友情终归会有些不舒服,有时会像三角恋,两个人爱上同一个人,然后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实际明争暗斗。她不知道这种友情能维持多久,或许有一天她累了就会退出。

自从肖夏走后,宋子煜就一个人上补习班。虽然有时会觉得孤独,但她告诉自己,成功者必是孤独的。多一个人陪她,她反而会不适应,更不愿意有个人拖慢她的学习进程。

程澈终于熬到高考,谭小清她们因高考放假三天。三天,阴雨绵绵,一直下到高考结束。谭小清这三天哪儿也没去,她觉得她比程澈还紧张。

晚上她做了个梦,一个甜美的梦。

程澈收到录取通知书,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法大。接到通知书,他第一时间打电话和她分享喜悦。然后他们约在公园见面,一起看星星,回忆着以前的故事。临别时,程澈给了她一个吻,她顿时羞红了脸,那是她的初吻。

谭小清笑着从梦中醒来,她的脸依旧潮红,想到刚才的梦,她马上跑到卫生间用凉水冲了把脸。

然而生活不像梦境,不会按照自己设计的剧本来演。就像一列脱轨的火车,除非撞得车毁人亡,否则就不会停下来。

谭小清始终都没接到程澈的电话。

程澈以为自己终于触及到了梦想的边缘,录取通知书到的那一刻给他带来的不是激动,而是震惊。“A大录取通知书”,醒目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拿通知书的手颤抖着,他明明没报考A大,以他的高考成绩进法大绰绰有余。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父亲私自改了他的志愿。

“澈澈,录取通知书,快,给妈妈看看。”程澈妈妈兴奋地直接从程澈手中抢过通知书,“我儿子真棒!”程澈妈妈太高兴,丝毫没关注到儿子情绪的变化。

“我爸呢?”

“在书房。”

程澈怒气冲冲地冲进书房,他觉得他的梦想被父亲亲手毁掉了。他父亲的这一做法无疑将他们之间残存的那一点父子情消耗殆尽。曾经,程澈还天真的以为父亲会理解他,但他错了,他对父亲感到失望。

程澈此时除了反复质问父亲为什么改他志愿,再没有任何话想跟父亲说。他变得歇斯底里,泪流满面,进而声音嘶哑。

母亲不停敲门,门被锁的死死的。

父亲不知道如何平复儿子的心情,他从没见过儿子这样失态,他也无法预测接下来儿子会做什么。离家出走?断绝父子关系?他一句解释的话也没说,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开口。

过了很久,程澈打开门。程澈妈妈叫他他也不回答,只自顾自的走进自己房间。锁上门,灯关着,他觉得天旋地转,毫无力气。他倚着门蹲坐在地,双手抱膝,头埋得深深的。眼泪不停往下流。他就这样做了整整一夜。整整一夜,家里所有人都没合眼,程澈妈妈就在程澈房门外等着程澈出来,程澈爸爸一个人在书房,烟灰缸装满了烟头。

想了一晚,程澈出来了,程父也从书房出来,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即使局势已经到了他无法掌控的程度。

一夜的不眠不休,程澈双眼布满血丝,嗓子也还是沙哑的。他尽力清了清嗓子,只说了一句:“我要复读,就算这一年你不供我,自己打工我也要复读。”

程父想了一晚,他了解儿子的个性,从小到大,他虽然总跟他对着干,但最终即便不想他命令他做的他还是会做。他此时决不能松口,一定得命令他去读A大。

程父用命令的语气说:“不行,你必须读A大,这事没有商量余地。”

“那我就不再是你儿子了,我不想当你儿子了,你爱让谁当让谁当吧!”

“你!”

程父用手紧摁着心脏,强忍着心的绞痛,最终还是倒下了。程澈和妈妈都吓坏了,赶紧打120急救。

本该一家人出去吃饭庆祝,结果却在医院度过。

事态发展让程家人始料未及,程澈心中那个刚毅的父亲突然倒下了。形容憔悴,两鬓斑白,仿佛一夜之间就变老了。

谭小清内心不安,程澈的录取通知应该已经到了,可他一个电话和微信也没有。她打电话也打不通,微信也不回。打给徐伟,徐伟的通知书都到了,却没听说程澈的半点消息。

谭小清心里越来越觉发慌,她不停打给程澈,却一直是无法接通。她等不了了,她决定去他家找他。

还好徐伟知道程澈家的住处。他们立刻打车赶过去。问了邻居才知道,程主任昨晚心脏病突发被送去急诊。谭小清心里很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她现在过去看程主任,或许会加重他的病情。最终还是决定在医院门口等消息,让徐伟先过去探探情况。

程澈望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为了坚持梦想而不顾家人的健康和感受,这样的梦想还值得坚持吗?他心生谜题。他不能只为自己活着,身为儿子或许就要成为父母的骄傲,不让父母操心,就像身为父亲要养家糊口,身为丈夫要疼爱妻儿。不管处在什么阶段,变换多少角色,一系列的社会关系都会束缚着他,他不能那么自私。

那梦想又算什么呢?不被人支持就要放弃吗?一连串的谜团让程澈身心俱疲,他要出去透口气,找个可以让他呼吸的地方。

正当徐伟和谭小清感到医院之时,程澈恰好做上出租车离开。仿佛上天安排了这场错过。

“祝星,有时间吗?我们聊聊。”程澈没有第一时间找谭小清,而是去young找祝星。

“好啊,到那边做。”

程澈想立刻跟祝星倾诉他所有的压抑。

“我爸住院了,是我把他气病的,我想学法律,他不同意,我没想到他的心脏会出问题。”

“所以你找到我,想让我替你做选择吗?”

“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梦想?”

祝星看着此时的程澈,一如当年的自己,在梦想与亲人之间做选择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直到今天祝星都记得母亲那心痛的眼神。她不能往任何一种选择上劝他,因为无论他怎么选择都会后悔。

“程澈,我很后悔。我后悔当初没化解我们之间的分歧就草草做了选择。我想如果当初我能更加信任我妈,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了。一个同性恋者的父母无论多难以接受孩子的性取向,他们会感到丢人,却决不允许旁人说一句不是。这说明亲情会化解一切矛盾,你不试着谈一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理解你呢?”

祝星平日里少言寡语,她觉得今天把她一年的话都说了。她理解程澈,心疼程澈,作为一个过来人,她知道他有多挣扎。

程澈听了她的话,忐忑的心也平静了些。祝星说的对,他还没尝试着和父亲沟通就直接堵上了嘴,就像一个犯人还没开口申冤就被判了死刑。他该给他的父亲多一些信任。

徐伟问了程澈妈妈了解了事情原委,马上告诉了谭小清。谭小清想去找程主任谈,又有些不敢,她怕一旦刺激了程主任会加重病情。就在她踌躇之时,电话想了,竟是程主任的号。她颤抖着接通电话。

“谭小清同学吗?我们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你来医院,我想见见你。”

“好的,程主任,我马上到。”

徐伟给谭小清一个加油的手势,谭小清用眼神示意她的坚定,转身走进电梯。

谭小清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心里还是有些怕程主任的。

“程主任,您怎么样?”谭小清像蚊子一样的声音。

“好多了,小清,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你跟我说说,程澈为什么想学法律呀?”

谭小清暗下决心一定要帮程澈和父亲化解矛盾,暗自打了打气。

声音也提高了。

“程主任,我觉得这个问题您应该直接问程澈。我想告诉您的是我眼中的程澈。我印象中,程澈学习就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他喜欢地理,本可以学文科,但应您的要求学了理科。他本不需要报那么多补习班,但为了让你放心,他还是都学了。唯独高考志愿他没听您的,是因为他一直都清楚自己要什么,不像有些高中生,只知道什么到社会上好就业,能赚钱,这些东西他从来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以后能否快乐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有就是您怎样才能支持他。”

程主任听得有些出神,原来自己的儿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而他却还在想着安排他的人生。他也知道程澈为什么喜欢谭小清了,她理解他,有什么比理解更重要的呢?

程澈回到病房,妈妈告诉他谭小清来过了,还说她是个很厉害的姑娘。他见父母二人神清气爽,不禁疑惑谭小清到底有多大魔力能够让刻板的父亲笑逐颜开。

“程澈,你要复读,爸爸没意见,不过要答应我们,一定得考上法大啊!”

程澈妈妈拍拍程澈爸爸的肩膀说:“别给孩子太大压力。”

随后二人开心的笑了笑。昨天还是狂风暴雨,今天就雨过天晴,谭小清果然是太阳般的存在,程澈不禁感叹。

除了兴奋还是兴奋,给谭小清发个微信告知喜讯是必须的。

看到程澈的微信,谭小清终于放心了。

她不禁感叹生活总不会尽如人意,总会兜兜转转,让每个人尝尽万千滋味后,得要最终的结果。不过也挺好,太顺利的人生,会让人缺乏面对磨难的勇气。曲折的人生更加精彩些。

程澈父亲自从听完谭小清的话改变的很多,人变得不那么顽固,和蔼可亲了很多。

饭后,不同于以往把程澈叫去书房,他和程澈共同坐在客厅沙发谈起心来。

“程澈,为什么喜欢法律呀?”

程澈很高兴父亲终于问了他这个问题。

“爸,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您的论文被人抄袭被错判的事吗?那个时候我就励志要做个律师。”

程父震惊,儿子的梦想竟与他有关。他竟到现在才知道。

“儿子,一起都是爸爸的错,你别怪我。”

“爸,我早就等着您问呢!我还是很爱很爱您的,怎么会怪您呢。”

程澈的话让程父十分感动,他的儿子真的长大了,长大了也该让他自己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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