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落地窗前，是温柔的米白色低矮直沙发。西斜的太阳或渲染万千人家、或被高楼大厦阻隔暖光，眼前的景色迷离且令人沉醉。隔着透明的玻璃，世界被璀璨与静默分割。
我在静默处，望着外面的璀璨。我安然，它也安然；我不安然时，它一定继续安然。生命，太渺小……
我突然想起“弄潮儿”这个词。
刚换的iPhone7Plus躺在微红的黄昏下，失去了原本金属的观感，好像通体纯白。连我的眼睛都会欺骗我自己，何况一个个孤立存活的个体？这样想并不意味着我会宽容，爱恨都是对等的，我再公平不过地还给了这个世界。
所以，我说的坏人手册的第五条，你可能不信，但作为坏人，我只想代表坏人客观陈述而已。坏人手册第五条，坏人的世界里爱是纯粹的，正如他们心存的恨一样。因为曾放在高处，却最终被人丢弃于泥沼，所以，被扭曲的感情注定肮脏。
叮咚的流水声响起，我接起电话，是卫成打来的。卫成，我来到秋家接触的第一个富家子弟，他随他父亲------房地产大亨来北京参加老友聚会，叫我去他攒的一个局。
“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场合。”我知道卫成是好意，可要我面对那些男男女女，我想想都会全身不自在。
“秋生，你也到了该交交朋友的年纪。放心！-------我不会让那些女人接近你，你实在不喜欢，这里也有当值的公子，倒玩不出事情。”卫成对我还是那样有耐心。可一直待人文质彬彬的大男人，他总和我开成人玩笑。
“好吧。”我勉强答应。
“我让司机去接你！”
卫家的司机我认识，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到酒店接我时已经8点，而我到达私人会所的时候，夜已沉，正是灯火酒绿的最佳时机。夜晚总是无情的，它惯会涤荡，无论发生过什么，霓虹照会亮起，声色犬马……
雅致的私人会馆，入门是涓涓流淌的小池塘，上面飘着几朵白莲。长廊边的镂空木屏十分有格调，简单的绘着粉红色淡淡的荷的轮廓。长相温婉的女服务员领着我往里走，要不是看到出来接我的卫成，我真以为我来错地方了。
“哥，你确定这里不是文艺长廊吗？”我疑惑间望到了半开的门内各式男女亲昵耳语的光景，跟在卫成身后，我万分后悔自己刚刚问出的白目问题。
卫成轻笑，在我耳边低语：“不过喝喝酒，聊聊天，你不必紧张。”我斜了卫成一眼，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我紧张了？
我轻哼一声：“说得好听。”刚刚我还看到一对男女相拥着离开了花厅。
不过，幸好，他们的衣服都还在身上……说实话，相比纯粹的风月场所，这里的确算得上文明高雅了。或许因为古朴的装修风格的关系，我跟着卫成敬了一圈酒便安心挑了个僻静的地儿坐了下来。其实在哪里都一样，我只是在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有几个漂亮的女人试图搭讪，都被我冰冷的神气吓走。没过多久，一个美丽的男服务员大方地坐在了我的对面。转头，我就看到卫成冲着我温柔地笑。
男服务生留着偏长的发，桃花眼，翘鼻，薄唇，而他眼角的泪痣使得他的气质越发妖冶魅惑。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男人。可惜，我没有心动的感觉。
“您好，卫先生让我来陪您说会儿话。”他的薄唇动了动，嗓音低哑却十分性感撩人。
“那你说吧，我听着！”我用手指捏起水晶高脚，将杯里红酒一饮而尽。
服务生盯着我，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意外。微愣了许久，他才开口：“不知道您想听什么？”他望向我的时候，眼里都是宽容。他一定以为，棱角尖锐的我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这时，随着叮咚的流水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亮起的屏幕上闪现“秋建军”三个字。
我向美丽的男服务生招手，将他拉到我身旁，扯起嘴唇告诉他我想听到的话：“说，秋生，我爱你！”
“好。”他简单的回答，反而让我有些不适应。一个陌生人态度强硬地吩咐他做事，他就不生气吗？
按下接听键，我故意将手机靠到服务生嘴边。服务生刚说完，手机里就有秋家老头暴怒的谩骂声传进了我的耳朵。为了更逼真，我甚至撬开服务生的嘴巴开始和他接吻。直到老头挂了电话，我才放开他。
“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呼吸变得急促，愣怔地望着被我压倒在沙发上的服务生，他却一脸平静。
“客人不分男女。”他撑起身子，继续微笑地看着我。可不知为何，对于他此刻给的笑脸，我痛恨不已。他一看就是个好人，是我这辈子最瞧不起的物种。
“如果我要你和我去开房呢？”我不自觉挑起眉，露出了可怕的脸。
他听到这话，转头客气地对我笑：“我可以拒绝。”
他这种人，不懂拒绝却有底线。装什么清高！我冷笑。
霍然起身，我准备回酒店去，半路却被卫成拉住：“怎么了？一脸不高兴，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那个服务生惹到你了？”
“他叫什么？”我继续急步往外走，坐到了卫成车上，我问。
卫成：“赵欢。”
我：“开了他。”
“开了他可以，这么晚了，你就留在这过夜吧！这里那么多男人，总------”卫成试图留我，可话才到一半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我知道，一定是秋家老头打过来教训卫成的。卫成是圈里有名的花花公子，即便气质儒雅，也掩盖不了他昭彰的臭名。但凡对子女有些要求的，富豪们都会明令禁止他们与卫成有来往。而我，算个列外。因为卫成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坏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简单点说，就是“一丘之貉”。
“秋生，你老子来的电话！”卫成紧握着手机，好像要把它捏碎一般。
我微微扯起嘴角，给他建议：“你可以不接。”
卫成无奈地呿了我一眼。
我不想继续纠缠，吩咐司机开车，望着窗外飞过的景色，我慢慢迷失了心神。赵欢，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甚至不会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可为什么，对他，我强烈地愤恨呢？
他的眼神，没有渴望，空洞而无一物。他只是行尸走肉。爱恨都没有的人，到底是懦弱？还是刚强？
刷卡进了套房，灯光照亮了一切。
我故意灭了所有的灯光，在巨大的黑暗里观察着窗外的夜色。冰冷的感觉慢慢袭上心头，我开始迷茫。等我心里的恨消失了，我是不是也会成为另一个我不认识的自己呢？
如果我本性善良，如果我妈没有生下我，又如果生下我的我妈不曾抛弃我，或许，我会跟小时候一样守着简单的幸福活下去。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我在残酷的现实中，一次次被抛弃、被孤立、被看不起。多少的心，能受得住如此深刻的背叛？
爱不起，我总可以恨得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