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王宇就望见游艇上守着的几个壮汉。他丢下烟头，用力地用脚上的皮面布满褶皱的皮鞋踩灭了火星。他撇头啐了一口痰后，拿眼盯着前面走着的老大哥，声音不由大了：“老肖，你不跟我说清楚是什么人，我是不会跟你趟这趟浑水的！”
肖老哥听了，立刻折回来安抚青年：“别呀，咱不是说好了嘛。这一笔，可是大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嫂子的病，等不了了！”
“是！我知道！嫂子看病需要钱！——可是，咱们不能干违法的事啊！——咱们走点手机、化妆品就能保证生存，干嘛跟这些不知道来头的人干害人的勾当！——你就不怕上了贼船？”见老肖急了，王宇指着远处的游艇，他不由发出比老肖更大的语音，以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极力反对。
“这件事没得商量！你要是不愿意，那现在就回厂里，我不拦你！”肖老哥见王宇态度强硬，他作势要走。
王宇一把拉住要走的老哥，老肖语气才缓下来：“老二呀，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答应你，干完这笔大的，我就功臣身退，把厂子交给你和老三管！就这一次，老二，你就帮哥哥最后一次！”
“老肖，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人可不清不楚的，要是真出了事，你可别怪我没本事。我虽然懂些门路，可也架不住这些在道上混久了的牛鬼蛇神！”王宇知道劝不住老肖，只能舍命陪君子。
“我知道！走吧！”老肖拉着不情愿的人，半拖着王宇。
几个壮汉把王宇和老肖摸了个遍才放他们两人进去。王宇一脸烦闷，总感觉有大事发生。坐在正中央的中年男人气场十分强势，被三个黑衣保镖围着。二人见状，立刻摆出平时生意场上躬头哈腰的模样。
“不知道您怎么称呼？”老肖舔着脸笑，一脸恭谨。
中年男人不说话，反倒他身旁的保镖提出两个大箱子摆在二人面前，继而退回去冷声说：“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另外一半的钱会准时出现在你们面前！”
老肖瑟瑟索索地打开箱子，只见红票子整齐地摆满了箱子。王宇见状，立刻开了另一箱。
又是一箱整齐的钞票。
王宇推了推愣怔了的老肖，拉着老肖立刻起身往外走：“对不起，这买卖我们不做了！”
没有人阻拦，却听中年男人开口：“你说了不算吧？”
老肖已经鬼迷了心窍，他不顾王宇的眼神威慑，一屁股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对。这件事，我说了算。既然您老诚心促成这笔生意，那我在这里也撂下一句。无论叫我运什么，我都帮您儿把这事给办好喽！”
“老肖！”王宇对着已经没有思考能力的人大喊一声。
中年男子眉头蹙了蹙，几个保镖就将王宇压得脸贴到地上，王宇只觉得左边的脸皮都要被磨破了，火辣辣地疼。多年混迹社会早就将他身上温吞的性子磨得一点也不剩，他一面挣扎，一面破口大骂：“你他妈把老子放开！”
“肖老板，你该好好管理你的属下！”中年男子眉头扬了扬，低头看着在地上像泥鳅一样扭动的王宇，眼角噙着寒冷的笑意。
老肖立刻起身，害怕保镖下手没轻没重的，他上前去拂王宇两边保镖用力摁住王宇的臂膀，眼睛瞧着依旧坐在中央座位上一动未动的中年男人：“是，是，是。这孩子就是脾气臭了点，心倒是好的！”
中年男子递了个眼神，他的两个黑衣手下才松开了王宇。
“老肖你可想好了，世上哪有这样好做的买卖！”王宇爬起来，揉了揉发烫的左脸，脸色难看地盯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子终于有了动作，他瞥了一眼王宇。随后将一把白晃晃的刀扔到老肖面前，语气威严且不容置疑：“我要你的一只手指做担保。事情办好了什么都好说，如果办砸了，作为补偿，我会要了你的命。”
王宇刚想上前去阻止，就被人打晕了过去。而肖老哥直到亲眼看到自己的小拇指与身体分离，他才吼红了双眼，晕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王宇闷头坐在木凳子上。他的脚底，两个箱子歪在地上。老肖举起已经残缺的手，声音沙哑：“一根手指换一条命，也值了！”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你现在跟我说句实话，他们到底要运什么？”
“还能有什么？——肯定是违禁品。——啊！——啊！——”老肖起身的时候，因为牵扯到了伤口，他一面跟王宇说话一面叫嚷。他的手一直微垂着，不敢再乱动。
王宇算是听明白了，老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上了贼船了。思前想后，他提起两个箱子就要走。老肖吓了一跳，立刻拉住他：“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是想去警察局吧？”
“就你这已经残缺的人，还敢去嫂子面前晃荡吗？——这钱，我先拿点给嫂子，其余还是放到厂子的保险柜里。——你放心，我就算要拿，也就拿点喝酒的钱。”王宇白了老肖一眼，甩开膀子就偷偷摸摸地往后面的办公室走。
为了老肖，他真是已经没下线了。
去医院交了医药费，看完嫂子之后，王宇竖起风衣领子，谨慎地拐进了小巷。配锁老师傅的店面里，一个身形粗犷的壮年大汉坐在老旧起皮的灰色沙发上抽烟，呛得老头破口大骂：“小董，赶紧给大爷把烟灭了！一点都不懂得体贴人，怪不得还没娶到姑娘！”
董杰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将烟蒂扔到了巷口边的石块上，差点砸到抬脚进门的王宇。
“大老远就听大爷骂你，你说你就不能少折腾些，让大爷省点心？”王宇也附和着大爷。
配锁大爷听见王宇的声音，笑得满脸褶子：“还是人小王招人疼！”
大爷一面说，一面闭了店。屋里有些黑，却不影响王宇和董杰交流。
“最近厂子里会有大动作，你挑些有经验的人帮忙多看着点，我感觉这次老肖招惹的不是一般走私犯。”
“小宇，你卧底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感觉有屁用？——别又闹出什么乌龙！不然还叫我被王局骂！——上次被你误打误撞地端了一个卖银窝点，算你运气好。——最近南边出了个连环杀人案，局里调去了不少人支援，人手本来就不够。”
“我就告诉你，这次老肖找的买卖，光定金就两箱红的。老肖还被切了个手指。单单这两点，我就敢断定，这次的客户来头不小。你爱信不信！”
“两箱？——怪不得你这么急叫我过来。”
“别废话了！回去立刻跟王局汇报！”
王宇说完就准备走，董杰这才想起来问：“对了，那两箱红的，你预备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那是人老肖用手指换来的。就算是赃款，现在也属于人老肖！怎么？你想从我这儿拿点好处？——告诉你，没门儿！”
王宇往出走，指着董杰的鼻子吩咐：“对了，叫王局好好照顾我爸。你没事的时候，也多往我爸那边跑跑，怎么说咱两也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了！——伺候你爹，天经地义！”
董杰跟王宇搭档了这么些年，依旧没习惯王宇这样跳脱的处事风格。他空长了一副欺压百姓的壮实身躯，却经常被王宇气得直跺脚。此刻，董杰指着王宇瘦削的背影，骂得一点都没有底气：“你说你这人怎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有那龌龊想法啦？……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厚脸皮呀……现在你就是一小流氓！”
拐出小巷，王宇走进闹市区才放松了警惕。
王宇随着人流往前涌动。他惊叹这个城市之大，居然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没有遇见曾经的令他心潮澎湃的人！
就算他出现在那人面前，那人也已经认不出他了吧！
唯一心动过的人，或许，只能错过！
